第110节

安阳王坐在一旁,脸色也是难看。

他本就已然年迈,短短几个月时间,整个人更是如同老了一大截,特别是在谢家出事之后,朝中乱起来,明宣帝又固执己见几番为着谢家与他争执,甚至还曾斥责他是不是和谢家一同有了不轨之心。

等到那所谓先帝和元后的血脉发了檄文,大军直奔京城而来时,焦头烂额的明宣帝又找上了他,想要让他出面镇压朝中诸人,可他已经久不在朝中,且京城里早已经被人渗透,单凭他一人又哪能压得住那些鬼魅魍魉。

安阳王几次提议让明宣帝放了谢家的人,让谢渊领兵抗敌,可是明宣帝却一直都是顾左言右前后猜疑,怕谢渊怨恨之前太子之事,怕他趁机谋逆造反,更怕谢渊从牢中脱困之后反投了那所谓的义军,转过头来对付大陈。

安阳王从没像是现在这般悔恨,当初怎么会觉得明宣帝还算是个合格的君王。

早知道太子未亡之前,就该早早辅佐他登基,也不至于如今朝中乱成这个样子。

第484章 软禁

安阳王被明宣帝弄的心力憔悴,又要操心朝中和京中的事情,鬓边白发陡声,短短时间就像是老了十岁,而安阳王妃也为着入狱的谢老夫人操碎了心。

安阳王说道:“祁文府能不能回来,对如今京中都帮助不大,眼下最重要的是,到底让谁出城去定康调兵。”

瑞王闻言脸色漆黑,胖乎乎的脸上满是怒意,“调个屁的兵,皇兄紧抓着虎符不放,曹雄那个龟儿子又不愿意借禁军给我用。”

“城中城防全落在了曹家手里,城外四营也被曹家钳制,曹雄记恨当初和谢家之事,不仅对着谢家落井下石,在军中大肆排除异己,皇兄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宁肯把人给了曹雄也不肯给我。”

“我前几天偷偷派人想要出京去定康求援,刚到城门附近就被人当了叛军拿下,唯一趁乱跑出去的那人也死在了半道上。”

瑞王说着说着,就气不打一处来,

“王叔,你说陛下他脑子是不是进水了?”

“眼看着叛军都快打到京城了,他还不肯放谢家的人,我真是……”

他真是恨不得锤爆明宣帝的脑袋!

安阳王眸色沉暗:“陛下他,怕是被人软禁了。”

瑞王一惊:“王叔是说,曹家……”

“不只是曹家。”

安阳王紧抿着唇低声道,“陛下已经两日未曾上朝了,外间之人求见也极为不易,哪怕见他之时每每也都有沈相在旁,几乎难以单独与陛下说话。”

“本王之前见到陛下时,他还未曾糊涂至此,可最近几日他越发昏聩,除了日日召沈凤年入宫之外,就连本王要见他都得等他召唤才行。”

瑞王脸色瞬变,安阳王是如今朝中宗亲里辈分最高的王爷,更是明宣帝和他的亲叔叔。

往日安阳王若要进宫,从来都不需要通传,想见明宣帝时更可时时入宫,可如今连安阳王入宫也得照着宫规行事,而且想起这段时间南元山被贬,沈凤年以相位尽揽朝中大权。

瑞王紧握着手:“沈凤年也投了叛军?”

莫岭澜沉着脸:“他怕不是投了,而是从头到尾就是,若非如此,谢家之中的那些东西是从何而来的。”

瑞王想起从谢家搜出来的那些“铁证”,还有谢青珩身上来不及扔掉的“毒药”,若非是亲近之人,又怎能那么轻易的将东西送到他们身边,甚至让谢家的人都还没反应过来之时,就已经满盘皆输,落得个铁证如山、罪证确凿的下场。

“那个逆贼!!”瑞王咬牙低骂了声。

安阳王紧紧皱眉:“眼下京中局势危险,沈凤年哪怕投奔逆贼,可明面上他什么都没做,且也未曾在朝中做过什么大逆之事,本王就算想要动他也不能。”

“不如我禁宫去见陛下,向他求虎符?”瑞王沉声道。

安阳王直接开口否决:“不行。”

“你虽是皇亲,却也不能擅自入宫,如若沈凤年和曹家当真已经勾结,甚至软禁了陛下,那如今宫中上下都已经被他们握在手里。”

“别说是你,就是本王无诏擅入禁宫,怕是也会被他们趁机落下个死罪。”

“这样也不行,那样也不行,难道就坐在这里等死吗?!”

瑞王气声道,“现在这情形已经至此,沈凤年和曹雄如果与那宇文峥是同党,甚至觊觎皇位多年。”

“宇文峥已经起兵,甚至大军直逼京城,眼看着就要成事,沈凤年何必还隐而不发搞出这么多的事情来,他为什么不索性反了?”

安阳王闻言也是不解,若沈凤年当真反了,他们倒也好处置了,大不了想办法弄死了沈凤年,或者索性舍了明宣帝逃出京城强行率兵平叛,这天下总不会所有人都反了,只要沈凤年反了,他们便有借口替明宣帝报仇,哪像是现在这般进退不得。

沈凤年如今维持着表面君臣之谊,只守着皇城、把持朝政,与曹家一起维系京中表面太平,甚至鲜少有人知道他所做之事。

他们若此时说他反了,甚至动手,恐怕会被他反咬一口扣上个污蔑朝臣、意图趁乱不轨的大帽子,名正言顺的拿了他们这些仅剩的皇亲。

莫岭澜紧紧拢眉,心中各种猜测不断,许久后他才对着安阳王道:“老王爷,您与我说句实话,那宇文峥和元后到底是怎么回事?”

安阳王一顿。

瑞王扭头:“王叔,都到了这个时候,你还要瞒?”

安阳王听着瑞王愤愤的语气,许久后才低叹了声道:“本王也没想到,当年陶宜灵居然会有孩子。”

陶宜灵便是先帝元后的闺名,是当时京中出了名的才女。

她长相极美,琴棋书画皆是精通,聪慧绝伦且满身风华,却又不像寻常闺阁女子般默守陈规,活的如同她最爱的桃花一般明艳热烈。

当年还是皇子的先帝遇袭落难京郊时,被外出上香的陶宜灵救下带回了城中医治。

先帝对陶家之女一见钟情,不顾其已有婚约百般痴缠,甚至以权势相逼让与其定亲之人主动退亲,后求得圣旨强娶了陶家女。

陶宜灵最初的厌憎先帝的,甚至从不愿予以先帝一个笑脸。

可是先帝却是极为执念之人,也是最善手段的人。

他知晓陶宜灵喜欢桃花,就在满府之中种满了桃树,还将他们相遇的地方也变成了桃林,他知道陶宜灵喜欢古琴,就遍天下的替她寻访名琴古谱,甚至不惜自贬身份去替她与人求琴。

陶宜灵厌恶什么,他便从不沾染。

而陶宜灵喜欢的,哪怕他曾经再不喜欢他也能爱屋及乌。

先帝几乎知道陶宜灵所有的喜好,她爱吃的,爱用的,喜欢的花色,爱听的曲子,善用的熏香,甚至在后来登得皇位之后,也毫不犹豫的立了出身不高的陶宜灵为后。

当一个男人捧着全天下到了面前,只为讨一人欢心时,真的很少有女人能够拒绝。

陶宜灵最初的确是不喜欢先帝,可这世间有几个女子能够对着这般体贴深爱自己的夫君,半丝不动情的?

她之前厌恶先帝,只是厌恶他霸道和以势压人,却并非是对之前那桩婚事有多在意,而后来随着时间流逝,当初的蛮横褪去之后,就只剩下柔情。

第485章 元后之死

陶宜灵爱上了先帝,也心甘情愿的留在了皇宫。

那一段时间是整个京中最安稳的时候,而那时候皇宫之中种满了桃树。

每逢春日桃花盛开之时,四处可见粉白花海,踏入宫中犹如进了世外桃源,呼吸间都是淡淡清雅的香甜。

那时候,所有人都以为先帝和元后会一直相爱。

可谁又能想到,后来先帝居然会宠幸别的女人,甚至将其他女人捧到了元后之上,更与元后走到了那般决绝惨烈的地步,生生将那个明艳刚烈的女子逼死在了冷宫里。

“元后是自戕的?”莫岭澜问道。

“不知道。”

安阳王说道,“当时元后被打入冷宫之后,先帝不许任何人探视,不准任何人提及她,整个宫中的人都好像是忘记了世间还有一个陶宜灵。”

“后来过了有大半年,宫中就传出元后自戕的消息,听发现她的宫人说,她尸体靠在冷宫里的桃树下,手腕割了脉,地上到处都是血。”

“等送饭的宫人发现时,身子都已经僵了,眼睛瞪得大大的望着冷宫之外,而她的血染红了桃树下的土,就连树干上都写着‘我悔,我恨’四个字。”

“先帝闻讯赶到冷宫见到这一幕时,只叫人收敛了元后的尸体,封入棺内停放于宫中,随后便大病了一场,夜夜梦魇,后来宫中久久不发丧,陶家人便入宫讨要元后尸体,不知为何与先帝起了冲突。”

“陶家之人指责先帝忘恩负义,当年强夺元后姻缘却不曾善待,忘记元后相救之恩,还说了一些十分刺耳的话,让得先帝大怒。”

“先帝将陶家之人赶出宫中后不久,朝中、民间便纷纷传言先帝逼死嫡后,而陶家也掺合其中想替元后讨个公道,先帝大怒之下责及整个陶家,以大不敬的罪名将他们举族流放不说,对于元后也不许宫中行丧,不许葬入皇陵,就连朝中命妇朝臣也不许前去祭拜。”

“再后来,先帝爷命人砍尽了宫中桃花,不许任何人提及元后。”

宫中的人换了一批又一批,渐渐的也就没有人再提及当年之事,就算知晓内情的也只有他们这些老家伙,而其他的人也只知道先帝曾经有过一个元后,只是元后身亡之后,便再未立中宫。

瑞王对于当年的事情也是一知半解,而且元后死时他还年幼,只记得宫里原本是有个十分好看的娘娘,只后来突然就没了,却不知晓这中间居然还有这么多事情。

哪怕先帝是他亲爹,瑞王也忍不住低骂了句混球。

人家元后本有好好的姻缘,本该嫁于门楣相匹之人,平平安安的渡过一生,可就因为一时心善救了先帝,结果就被他缠上,最后还落得这么凄惨的下场。

先帝若能一心待她自然是最好,可哪怕热情退却无法一生一世一双人,也该惦记着当年救命之恩善待于她,可结果愣是将人生生逼死,还让人家母族之人举族流放。

这简直就是忘恩负义翻脸不认人的白眼狼。

莫岭澜也是不耻先帝所为,可当年往事到底如何,安阳王也是一知半解,其中内情也并非人人都清楚,他只是问道:“那元后死前可有子嗣?”

“没有。”

安阳王说道,“至少在入冷宫之前,她是一直都没有孩子的。”

瑞王开口:“她既然都没有孩子,那宇文峥是哪儿来的?”

宇文峥打着的旗号是先帝与元后的皇孙,也就是说他应该是元后亲子留下的血脉,算年纪是差不多,可要是元后都没有子嗣,这孙子又是从哪儿出来的?

“难不成他们只是借着元后的旗号,或者那宇文峥是陶家的后人,只是为了清算当年之事,又想名正言顺的拿了大陈江山,所以才假冒了皇室子孙的身份?”

莫岭澜闻言摇摇头:“有可能,但是可能性不大。”

见两人都是看着他,莫岭澜说道,

“元后的事情知晓的人虽然不多,可老王爷和京中的一些老臣却都是知情的,他们也都知道元后当年没有留下子嗣,如果宇文峥只是想要借用一个名号冒充皇室子孙,那他与其选择元后,倒不如选择当年与陛下争夺皇位时,死去的那几个王爷和皇子。”

先帝和元后的事情毕竟已经年代已久,且元后虽然曾经为后,却到底最后身死冷宫,她的孩子就算是皇室正统,可论理是没资格继承皇位的。

如果真的只是想要一个名正言顺的借口,何必舍近求远这么麻烦。

明宣帝当年登基时未必那么干净,而与他交手枉死的皇室之人肯定也有,与其冒充元后子嗣,那还不如冒充当年因罪被废除储君的太子。

只要寻些缘由替先太子“翻案”,再对外言说当年之事是明宣帝一手所为,这不是更名正言顺,而且也不容易被人识破吗?

莫岭澜说道:

“他们选择以元后血脉为名,为的就是替当年元后之死正名,他们所针对的也未必是明宣帝反而极有可能是早已经薨逝的先帝。”

“如若是这样,那宇文峥的身份至少有八成应该是真的,会不会是当年元后入冷宫之时就已经有了身孕?老王爷不是也说了吗,元后是在入冷宫大半年后才突然自戕的。”

“会不会她死之前,生下了一个孩子,而宇文峥就是这孩子的血脉?”

安阳王迟疑了片刻,才道:“有可能。”

莫岭澜皱眉:“当年元后身亡,就没人替她查看过尸体?”

安阳王苦笑:“谁敢啊?”

“先帝一直把她当成忌讳,在她入冷宫之后都不许旁人提及半句,而且她死状还那般凄惨,大白天的都能吓死人,连先帝都被惊得夜夜梦魇……”

安阳王说着说着,突然就是一愣。

对啊,元后当年如果真的只是难以忍受冷宫孤寂,她在入冷宫之后就可自戕,为什么要等到大半年后?而且元后是极为体面之人,哪怕寻死也没必要把场面弄的那般血腥骇人……

第486章 来,叫爹!

所以元后当年到底是自戕,还是只是为了掩盖真正的死因,甚至她诞下的那个不知所踪的孩子,所以才会弄成那般模样,故意让人以为她是因恨而死,惊惧之下无人会去怀疑其他?

莫岭澜和瑞王显然也都想到了这一点。

瑞王迟疑:“旁人也就算了,可父皇为人向来明警,他当真是不知道元后死因有疑,甚至曾经生子?”

“还有陶家……”

那时候满城都在议论先帝逼死元后的事情,朝中对于此事也满是质疑,先帝就算对于陶家迁怒,也不该选在那种时候对陶家下手,甚至将他们举族流放。

说句不好听的话,无论是安阳王还是瑞王,在他们眼里的先帝即便在后宫女色之事上糊涂,可对于朝政之事以及关乎祖宗社稷的事情向来都是杀伐决断的。

他若真怨恨元后之死,甚至察觉到陶家生了异心。

照着先帝的性子,若忌惮外界之言,他就不会贸然去动陶家,哪怕再恨陶家之人,也会选择慢慢将其打压、削弱,直到赶尽杀绝。

而他一旦冒着被人质疑昏庸隐瞒元后死因动了陶家,那他就定会直接将陶家满门抄斩才对,又怎么可能仅仅只是将他们发配流放,给自己留下无穷祸患?

三人都是满心疑惑,有些分不清先帝到底是怎么想的,甚至不明白当年之事真相到底如何。

瑞王想来想去觉得头疼,他索性不想了,“我看也别想了,那事过去都多少年了,鬼知道父皇当年是怎么想的,咱们还是顾着眼下的好。”

“莫岭澜,你人精,有没有什么办法能送人出城。”

莫岭澜惊讶:“王爷,你是想?”

瑞王沉声道:“陛下若真被他们软禁,想要虎符是不可能的了,而且沈凤年和曹雄也定然会命人盯着京中各处,王叔得留在京城才能暂时牵制他们。”

“定康守将宣堂平以前与我有些往来,而且我亲自出面,就算没有虎符应该也能说服他们让他们出兵勤王。”

莫岭澜皱眉:“可我担心宣堂平已经投奔叛军,否则他早该书信入京询问调派之事。”

瑞王眸色冷沉:“我不会直接去见他,我在定康军中有几个人。”

见安阳王满是惊讶的看着他,瑞王白面包子似的脸上挤了挤说道,“您别这么看我,我在定康军里安插人手,不是想要造反取代陛下,我只不过是替自己留条后路罢了。”

“咱们这位陛下是什么性子,王叔您也知道。”

“我与他虽然是一母同胞,可若非当年我替他挡过一次刺杀,这么多年又从无野心只知道游山玩水听曲饮尽,郴儿又是个十足的纨绔,他难能容得下我?”

“我没什么野心,而且也活了大半辈子了,将来怎么样都无所谓,可我就郴儿这么一个儿子,我总要替他想一想不是?否则若我哪天一走,而陛下又不愿意再继续照拂他。”

“郴儿也得能自保对不对?”

瑞王开了口,也没隐瞒两人心思的意思,而且这个时候就算是隐瞒也没什么用处,他说道,“我和宣堂平虽然有些交情,可我不会把命交在他手上。”

“我会先去见见我的人,若宣堂平未曾叛变,我会说服他出兵,如果他已经投了叛贼,哪怕拿不下整个定康军的兵力,也能拿下一小半,先带回京中解围。”

不管怎么说,只要先把明宣帝救出来,稳定了京中,才能以皇权号令各地驻军甚至调派将领领兵抗敌。

否则老窝里都不太平,没有明宣帝出面,谁能下令其他人?

莫岭澜原本还担心,可见瑞王居然在定康军里有人,顿时便生了念头。

如果瑞王真能前去,倒也能替如今京中局面打开个缺口……

“我想办法看看能不能送王爷出城,只是此行凶险,一旦被人发现,他们恐怕不会手软。”

“怕个求!”

瑞王身材身形圆润,肩宽体胖,往日那白面馒头似的脸上总是乐呵呵的,此时没了笑容,眸色漆黑之下,身上倒多了丝悍勇之气,

“只要能出城,本王就能到了定康。”

“如果真有万一。”

他顿了顿,“我也不怨谁,只求王叔往后能够庇护郴儿一些……算了,要是我真到不了定康,京城里也只有等死,怕是您也没办法庇护谁了,您这把年纪,指不定还得郴儿护着您。”

安阳王听着瑞王的话,下意识抬手就想朝着他脑袋上拍去,只到了半空中又停了下来,骂了句:“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你要回不来,本王就把你那宝贝儿子揉吧揉吧栽土里。”

安阳王大大方方的走正门离开的瑞王府,而莫岭澜则是翻了墙,等人都走后,瑞王白胖的脸上才露出些嫌恶来,低声骂道,“这都是什么破事儿!”

老头子身为帝王,做不成仁君,没办法好好善待元后和陶家的人,那就该做个明君,至少斩草除根永绝后患了解一下?

逼死元后,又留了陶家人性命,还搞出来个元后嫡子……

他倒是好了,双腿一蹬早早就入土为安了,却给他们搞出一堆事情来。

还有宇文峥为的是替元后报仇正名,也为着皇位权势,沈凤年呢?

他都已经官居一品,当朝丞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又深受明宣帝倚重,就算是换了新君辅佐宇文峥登基,了不起也就是如同现在一样,顶天了给他封个侯爵王位而已。

可丞相是臣,王爷也是臣。

丞相是百官之首,可一旦当了王爷,届时手中实权未必能比得上现在,且宇文峥年纪不大,待到他登基之后过上几年甚至十几年,他能一如现在信任沈凤年?

为君者多猜疑,哪怕曾经再信任,将来也必生嫌隙。

一旦到了那时,沈凤年今日背叛之举未必不会被拿出来说事,甚至成为新君卸磨杀驴的借口。

沈凤年为官多年不可能不懂得这个道理,他为什么会舍弃大好局面去辅佐宇文峥,难不成他也和当年的元后有什么关系?

瑞王只觉得自个儿脑袋都有些炸了,扭头朝着碧纱橱后望了眼:“人都走了,出来吧。”

宇文良郴推开门走了出来:“父王……”

“叫什么父王,多生分呐,叫爹,听着亲。”

宇文良郴脸色微黑,有些无奈:“爹。”

第487章 后路

瑞王胖乎乎的脸上顿时露出个笑来:“这才乖。”

宇文良郴有些无奈,可到底这么多年也已经习惯了,而且他也知道他爹就是这脾气,便问道:“爹,你真的要出城去定康求援?”

瑞王点点头:“嗯。”

“可是你不是说眼下京中城防已经全在曹家之手,而且之前你想办法送出去的人全都死了,你怎么出城?”

宇文良郴紧紧皱眉,“而且定康离京城虽然不远,但是沈凤年他们定然会防着有人前往定康,他们若真想拿下京城必定会让人一路截杀。”

“这一路上杀机重重,你这么去,太危险了。”

瑞王闻言脸上笑容收敛了些,说道:“难道留在京城就安全了吗?”

他看了眼自家儿子,对着他说道,

“之前我以为只有那个宇文峥谋逆,想着京里头还算太平,而且他就算有大军在手也成不了什么气候。”

“只要等你皇叔忍不下去放了谢家人后,谢渊领兵之后大可将人打回去就是,顶多也只是乱上一阵子,也正好能叫你皇叔吃个教训。”

明宣帝这几年行事越发不着调,先是荆南,后是薄家,如今又是谢家……

瑞王原本是想着,那宇文峥想要夺权,借的还是先帝子孙的名义,只要他还想名正言顺登基,就绝不敢肆意伤及无辜百姓落得恶名。

就算他带军一路北上,也闹不出太大的乱子,等逼着明宣帝放了谢家人后,自然也就无事了,还能给明宣帝一个教训。

可谁能想到,这么多年一直不争不抢的沈凤年居然早早就投了乱贼,不仅软禁了明宣帝,而且还拉拢了曹家为他所用,夺了谢家的权。

有他们在,谢家脱不了困,而且若非是沈凤年还念着那么一点甥舅之情,恐怕谢家之人早在太子身亡之时就已经没命了,可尽管如此,想要放谢渊出来领兵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如今谢渊他们在天牢之中还好,一旦明宣帝真下旨放他们出来,那才是他们的死路。

无论是宇文峥还是沈凤年,亦或是跟他们有仇的曹家,都不会放过他们。

宇文良郴听着瑞王的话,脸色沉凝了下来,“可是现在这种情况,你怎么出城?”

瑞王也没瞒着他,况且他也知道他此去定康生死未卜,虽然他之前与安阳王他们说的肯定,可谁能保证他这路上不会遇到什么意外。

他就只有宇文良郴这么一个儿子,如果他真有个万一,将来没了人庇护,他总要有办法自保才行。

瑞王对着宇文良郴说道:“莫家有江湖上的关系,就算朝廷封城,他们也会有自己的路子送人出去。”

“而且退一万步,若是连莫家也没办法,我与城防军那边的守城副将吴蓬有恩,且他也有把柄在我手上,只要我开口,他无论为着报恩还是保命,都想办法送我出城的。”

城防军中关系复杂,看似铁桶一块,可实则各人都有各人的心思。

瑞王跟吴蓬相识已经是很多年前的事情,而那时候他救过吴蓬,这几年也暗中帮过吴蓬升迁。

吴蓬身上并不是那么干净,而且早年间也犯过大错,论真起来就算不抄家灭族也足以要了他的命。

瑞王原本只是为着以防万一所以才留了后手,只是这么多年一直都未曾用上过,且他明面上从来都未曾与吴蓬来往过,整个京中自然也无人知晓他和吴蓬相识。

这个时候,谁也不会怀疑吴蓬会暗中送他出城。

“那到了城外?”宇文良郴皱眉道。

瑞王说道:“城外东郊有个仙阳庄,庄子里有个人名叫葛林。”

“他是这些年替咱们瑞王府在外办事的人,对我极为忠心,他手中有钱有人,那庄子上还有两百护卫,都是我暗中培养的精锐。”

“等出城之后,我会去仙阳庄找他们,然后在他们护送之下前往定康。”

瑞王说完之后,直接从怀中取出一枚不大的令牌交给了宇文良郴,对着他说道,“乖宝,爹知道你担心我,而且其实我对于谁来当大陈的皇帝都没有所谓,也不想为着你皇叔冒险。”

“你皇叔那人心眼小也容不得人,若是换个人来当这皇帝,能够护着我们爷儿两显赫依旧,让你荣华安稳一世,我定然安安稳稳的留在这京城,可谁让谋反的人是元后的血脉。”

“元后当年被先帝逼死,我和你皇叔的母妃手中恐怕也不干净。”

“你皇叔若是倒了,宇文峥绝对容不下咱们这一脉,爹哪怕为着你,也不能叫他夺了你皇叔的皇位。”

他将令牌递给宇文良郴,沉声说道,

“爹这些年替咱们父子准备了一些后路,还记得我前几天给你的那个名单吗,上面记着的全都是爹这些年明里暗里埋下的一些暗桩。”

“如果我去了定康之后能够安然回来,你就安安稳稳的待在京城,可如果我出了什么事情,而朝中局势也真的不能挽回,你就带着人去劫狱,救了谢家那丫头之后出城去仙阳庄。”

“我这次只带一半儿的人走,你拿着这枚令牌过去,剩下的人会领着你们去安全的地方,而我留下的人脉和钱财也足以让你们安安稳稳的过后半辈子。”

“爹……”宇文良郴望着瑞王想要说什么。

瑞王直接将令牌塞进他怀里,然后笑了笑:“爹留下的东西本就是给你的,况且就算是没有这事儿,再过两年这些人事依旧会交到你手上,如今就当早些给你了。”

见自家儿子眉心紧皱,他说道,

“行了,别愁眉苦脸的,爹还没死呢!”

“我刚才不过是说的最坏的打算,可你瞧你爹我福大命大的,而且有那么多人护着,哪有那么容易出事儿?”

他拍了拍宇文良郴的脑袋,然后揉了两把,

“你之前不是想要去天牢见谢家那丫头吗,去吧,我已经替你安排好了,天牢那边的人会放你进去。”

“咱们家乖宝长大了,也有心上人了。爹瞧着那丫头不错,长得水灵性子也好,她家里人也都是好性子,你可要抓紧些将她讨回来。”

第488章 我不顾忌,可她在意

宇文良郴闻言抿抿唇:“可她不喜欢我,而且她已经有了婚约……”

他喜欢谢嬛,喜欢的掏心挖肺,恨不得将人抢回府里来。

他就想看着她在身旁,搂着她睡觉,让她替他生崽陪着自己过日子。

谢嬛定亲的那天,他就守在谢家门外,看着两家交换礼贴,见着谢家人笑意满满的与顾家人商议着谢嬛和顾弘的婚期,说着那日的理解。

那时候他险些闯了进去。

他想,要不然索性抢了这门亲事,将谢嬛扛回府里,反正他不要脸肆意惯了。

可是后来瞧见谢嬛满面红晕娇羞模样,看着她满心欢喜娇怯的和谢家其他几个姑娘悄悄的站在门外瞧着里头的顾弘,小声憧憬着将来的生活。

那是他从来都没见过的模样,谢嬛眼里满是潋滟波光,娇红着脸时像极了含羞的花儿。

宇文良郴就想,他不要脸,可谢嬛还要。

他若是就那么闯了进去,抢了人,她大抵以后都不会这样笑了。

宇文良郴自己混账,不惧外头人怎么说他,可他却不想让谢嬛跟着他受那些话,后来他默默从墙头跳了下去,在谢家一墙之隔的巷子里站了大半宿。

瑞王看着宇文良郴神伤的模样,有些促狭:“我家乖宝什么时候也顾忌旁人看法了?”

“我不顾忌,可她在意。”宇文良郴低声道。

瑞王闻言怔了怔,随后眉眼柔和下来,“你呀,瞧着性子最是张扬蛮横,可心肠软的很,不过你这样想也对,讨媳妇回家是好好过日子的,强求来的姻缘只会成为怨偶。”

“不过眼下你可以继续去争取了,谢家和顾家的婚约,怕是维持不下去了。”

“啊?”

宇文良郴原本还满心难过,可听到瑞王的话后猛的抬头,“为什么?”

瑞王说道:“还能为着什么。”

“那个顾敏才本就是个善钻营的人,当初他之所以会让他儿子求了谢家嫡女,为着的就是宣平侯府这门姻亲,甚至还想着借机攀附相府。”

软玉生香

  • 作者:月下无美人
  • 分类:言情小说
  • 豆瓣:8.3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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