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节

若非陈氏这句话,她当初知道她嫁给谢渊时,怎会如遭雷击失去了理智?

因为陈氏骗了她!

苏阮冷声道:

“谢渊的事情暂且不说,就说贺家的事情。”

“当时你明知道贺家之事不是我一人之错,你明知道我是为了什么才跟人动手,可是贺、林两家前来问罪,我高烧昏迷的时候,你可曾替我辩解过一句?”

陈氏急声道:“我没有,我当时是护着你的……”

“是啊,你是护着我的。”

苏阮红着眼看着陈氏:

“你当时替我求情了。”

“你跪在地上跟人磕头,求林家和贺家饶了我,求谢渊和祖母救我,可你为什么不能站出来说一句实话。”

“你为什么没有告诉贺、林两家,你的女儿没有做错,你的女儿只是在被人中伤的时候,奋起反击,护着她自己和她那个软弱无能的娘而已。”

苏阮说道后来时,声音猛的提了起来,对着陈氏时,再无之前温驯。

“你是护着我,可你何曾有片刻像是别人的娘那样立起来过?”

“你只知道磕头求饶,只知道求人放过我,可是你知不知道,若非此事林家小姐有错在先,而贺家也管束不严自己理亏。”

“你以为你磕上几个头,哭求几句,就能抹平当初贺家的事情?”

“你以为我差点害死了御史中丞家的女儿,凭你磕几个头求他们几句,我就能活的下来?!”

苏阮眼睛泛红,看着陈氏厉声道:

“当初在荆南时,我护着你那是我应该做的,爹走了,你是我娘,我拼了命也要让你活着。”

“后来进了谢家之后,我也护着你,哪怕你嫁给了谢渊,哪怕后来我做了再多的事情,可我依旧是护着你。”

“可是你知道吗,我恨极了你的软弱。”

她声音有些暗哑,像是染上了水汽,沉闷的让人难受。

“你说祖母责骂你,她骂了你什么?”

“你若觉得她不公你可以反驳,祖母不是不讲道理的人,可是你每一次都等着我替你出头,让我来走在你前面。”

“荆南如此,谢家如此。”

“你到底将我当成了什么?”

苏阮看着陈氏煞白的脸色,深吸口气说道:“有时候我真的宁肯你恶毒一些。”

陈氏猛的退了半步,被苏阮毫不留情的话说的面无血色。

她微张着嘴看着苏阮,眼前这个人明明还是以前的模样,样貌与记忆里完全一个样子,可是和她记忆里那个处处护着她的女儿根本不像是同一个人。

她对她再无半点往日的亲近,更不像以前那样事事以她为先。

从什么时候开始,苏阮变成了这个样子?

苏阮看着陈氏眼底的震惊,难过,还有隐晦的不敢置信和不甘,突然就自嘲的笑了起来。

其实陈氏的性子与其说是软弱,倒不如说是自私。

她只是自私的不那么明显,也自私的不那么彻底,她披着软弱的皮子借以保护自己,却对她又还留着那么些真心,所以才叫她一直狠不下心,也放不开手。

正如苏阮刚才说的那样,她宁肯陈氏是个恶毒知人,她或许还会开心一些。

至少陈氏恶毒了,她放手了。

她不会愧疚和不安。

苏阮垂着眼帘说道:“往日在荆南,你一个人难以存活,所以离不开我,可如今你有了谢渊,不管他是为了什么娶你,可他待你极好。”

“你是宣平侯夫人,是谢家大妇,从此往后,无人再敢为难于你,也没有人能像是在荆南时一样,肆意欺你。”

“谢家没有恶毒之人,祖母也是个宽容的性子,你虽没有管家之权,可是三婶公正,又有谢渊护着你,你余生可以活的很好。”

苏阮声音有些疲惫,抬头看着陈氏时认真说道:

“不要再让我替你冲锋陷阵,也不要再处处让我替你出头。”

“你不用刻意与我亲近,也不用弥补我你觉得你曾经在荆南对我的亏欠,你跟谢渊好好的过日子,生个孩子也好,顾着谢青阳他们也好,你不用将眼睛放在我这里。”

“我不会置你于不顾,如果真有一天你遇到困境,我依旧会帮你。”

苏阮声音停顿了片刻,看着陈氏的眼睛:

“所以母亲,放过我可好?”

……

陈氏离开的时候,脑子有些嗡嗡作响。

房门打开之后,她扭头看了眼里面披着长衫背对着门外的苏阮许久,才红着眼睛说道:“不管你怎么看我,可是阮阮,我从来没想过要伤害你。”

里头的人没有说话,甚至连头都没回。

陈氏眼中泛酸想要落泪,可是想起苏阮刚才的话,那句恨极了她的软弱。

她连忙仰着脸将湿意压了下去,手中将衣摆都扯出了褶子,半晌后才猛的一闭眼,再睁开时,踩着步子踏出了房门,然后头也不回的离开。

第182章 别为难自己

苏阮听到身后脚步声渐远,直至消失之后,这才回头看了一眼。

“小姐……”

采芑和澄儿入内,瞧着苏阮泛红的眼眶,有些不知所措。

苏阮作势搓了搓胳膊,然后强扯着嘴角露出个难看的笑来。

“我没事,赶紧将门关上吧,快冻死我了。”

她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拉了拉身上披着的衣裳说道:

“澄儿,我有些饿了,你去看一眼小厨房还有吃的吗,替我取点过来,采芑,你去替我找件厚衣裳让我穿,我手都快冻麻了。”

“小姐。”

澄儿想要说话,被采芑拉了一下。

“你干什么?”

澄儿扭头。

采芑给她使了个眼色,让她别多嘴,“小姐饿了,你去厨房瞧瞧,取些甜汤过来,小姐喝了也好入睡。”

将有些傻乎乎的澄儿打发出去,采芑取了件厚裘上前,替姜云卿盖在身上后,就去了一旁拨弄着碳盆里的火,添了些炭进去后,让其烧的更旺了些。

苏阮则是就那么站在窗边上,隔着窗棂的缝隙瞧着外面的夜色发呆。

采芑有些担心。

她之前多少听说过小姐在荆南的生活,后来又亲眼瞧见过二夫人的性子。

刚才她们在屋中说话时,苏阮情绪激动的时候传出去了些许,只是那只言片语,就能感觉到苏阮说着那些话时的决绝,她想要安慰两句,却又不知道怎么开口。

最终,采芑只能蹲在火盆旁边,安静的守着苏阮。

过了许久,苏阮才突然开口道:“采芑。”

采芑连忙起身:“小姐可是累了?”

苏阮摇摇头,靠着窗边回头看她:“你家里可还有什么人?”

采芑没想到苏阮会问这个,愣了下才回道:“奴婢的娘早死,爹还在,家里还有后娘和两个弟弟。”

“那你当初是怎么入的府?”

“家里穷吧。”

采芑将手里的火钳子朝着碳盆边上放下之后,才垂着眼帘说道:

“奴婢家中是贫户,靠着两亩薄田生活。”

“若是风调雨顺的时候还好,可若是哪一年逢了老天爷不痛快,减了收成,家里所有人都要跟着饿肚子。”

“奴婢打从记事起便是饥一顿饱一顿的,奴婢的爹也总是愁着下一顿饭该去哪儿找。”

“后来奴婢大了些后,有乡绅想拿十五两银子买奴婢当小妾,奴婢爹舍不得,又恰逢后娘娘家的人跟侯府里的小管事认识,便托了人说项,将奴婢送进了侯府当差。”

苏阮微侧着头看着采芑:“你后娘对你可好?”

采芑迟疑了下,才说道:“奴婢也说不清楚。”

“奴婢的爹性子老实,后娘却是个泼辣脾气,家中大小的事情都是她说了算。”

“要说她对奴婢好,当初奴婢在家中的时候,什么脏活累活都是奴婢来做,她发脾气的时候还会打骂奴婢,可要说是不好,她在饭食上却也从来没有短缺过奴婢的。”

怕苏阮不明白,采芑解释道:

“小姐没有去过我们那里所以不知道,在我们那个地方,女孩儿生下来都没人要的,而且每年因为吃不上饭饿死的人更是不知道有多少。”

“后娘虽然会打骂奴婢,却也没少了奴婢这口饭,只要两个弟弟和爹娘有吃的,她都会记着奴婢一口,而且后来那些人想来买奴婢当妾的时候,也是后娘将人骂走的。”

“若不是后娘走了门路,还花费了二两银子,奴婢也进不了侯府当差,所以她对奴婢算是好的吧。”

采芑一直都记得,那个要让她当小妾的乡绅老爷已经五十多岁,长得脑满肥肠,府中已经有十几个小妾。

那些人说要买她的时候,她以为后娘是会答应的,毕竟十五两银子,对于他们那种人家来说,已经是一笔巨款,足以让家中好好的过上两年。

可谁知道她后娘在知道对方的年纪已经足以给她当祖父,甚至还有折磨女子的癖好之后,直接叉着腰将人骂了出去不说,还拿着扫帚把媒人给打跑了,害的她爹还担心了好一阵子,怕那些人事后来找麻烦。

后来后娘一边骂骂咧咧的嫌弃她长得太好,给家里招了麻烦,却又一边寻了娘家人帮忙,花费了家里仅剩的二两银子,把她送进了宣平侯府来。

那时候采芑是感激后娘的。

苏阮听着采芑说着她后娘的事情,沉默着没说话。

采芑小心的看了她一眼,才又低声道:“小姐,奴婢没读过什么大道理,不过奴婢觉得,有些事情其实没那么复杂。”

“后娘以前打骂奴婢的时候,奴婢是恨她的,总想着若是亲娘在,她肯定不会那般对我,可是后来又想想,处在那种境况,就是亲娘也未必能护得住奴婢周全。”

“奴婢对她是有感激的,可当年她的打骂终究是横在奴婢心中。”

“奴婢念着她护奴婢的好,却也难以跟她亲近,所以奴婢只是将她当成后母。”

“奴婢会给家里银子,有余力时也会替弟弟寻个好差事,替她和爹爹奉养终老,尽奴婢该尽的孝道,可是其他的,奴婢给不了,也给不起。”

采芑说道这里,那双一直都温和的眼睛里露出些狡黠来。

“小姐不知道,其实奴婢是有私心的。”

“这几年奴婢都有将月俸银子留一部分给自己,剩下的才寄回家中。”

“前段时间我爹让人捎来了口信,说是家中盖了房子,大弟已经娶了媳妇儿,小弟也在说亲,后娘嘴里依旧跟以前一样,没事骂两句奴婢没良心,逢人便说奴婢是白眼狼,可是奴婢觉得这样挺好的。”

“奴婢做了该做的,心里安宁,可却也没有为着他们便亏了自己,让自己难受。”

“奴婢觉得小姐也能跟奴婢一样,别为难自己。”

“有些人处得来便亲近些,处不来便远着些,不是非要凑在一起才能过日子的。”

苏阮听着采芑的话,看着她脸上认真之色,之前还觉得有些堵得慌的心里突然就平静了下来,她缓缓露出抹笑,“你说的对。”

第183章 脑子进水了?

房门外传来敲门的声音,采芑连忙起身走过去,打开门后就见到澄儿提着食盒站在门外。

她儿脸上冻得红扑扑的,身上还落了些雪。

见门开了,小丫头便如同大猫似的使劲抖了抖身子,又将头发上的雪都甩掉之后,她这才提着食盒走了进来。

“小姐,奴婢去小厨房看了,只剩下这些了,奴婢也不知道你想吃什么,便叫她们全部热了一起带回来了。”

“小姐挑挑看想吃点什么。”

苏阮本也不是个矫情的人,上一世经历太多,早叫她忘了什么叫难过。

要不是之前陈氏的那句责问,问她为什么不在谢老夫人面前替她说话,勾起了她心底一直压着的怨气,她也不会突然爆发了出来。

这会儿跟采芑说了会儿话后,她便已经恢复的差不多。

苏阮裹着厚裘走上前,看了眼桌上摆着的盘盘碟碟,顿时抬头:“你这是拿我当猪喂呢。”

这么多东西,怎么吃得了

澄儿嘿嘿一笑:“小姐吃不了,可还有奴婢和采芑呀,再不济还有彩儿她们呢,等小姐挑剩下的,就赏给我们。”

苏阮闻言瞧着她馋嘴的样子,直接被逗笑,她坐下拿着筷子说道:“行了,你自己馋嘴倒还拿着我的名儿了,今儿个也委屈你了,坐下吧,一起吃。”

采芑忙道:“小姐,这不合规矩”

“你忘了我之前说过的话,这院子里我就是规矩。”

苏阮说完之后,看着她们:“坐呀,赶紧的,待会儿这些该凉了。”

澄儿性子直接些,没想那么多。

见苏阮不像刚才那般难受的模样,便直接一屁股坐了下来,还顺带着将采芑也拉着坐在了身边,然后拿着公筷挑了个水晶饺子给苏阮。

“小姐尝尝,这饺子可好吃了,皮薄馅多,吃着特香”

苏阮咬了一口,眼睛微亮,对着澄儿满是期盼的神情用力点点头:“好吃”

除了苏阮院中的人,没人知晓那天夜里陈氏来找过苏阮,更没人知道她们在房中说了什么。

只是无论是谢老夫人,还是谢渊,都发现陈氏好像变了一些,她很少再主动提及苏阮的事情,也没有再说过苏阮不亲近她的那些话,每次去谢老夫人那里请安的时候,两人若是碰上时。

苏阮恭敬依旧,而陈氏倒显得冷清了许多。

谢渊问过陈氏她和苏阮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陈氏只说没有,而谢老夫人这边问苏阮,苏阮也只说陈氏或许是想通了,她们如今这般相处着挺好的。

谢老夫人虽然疑惑,可见两人都不肯说,而且陈氏这么安静下来不再作妖,对她来说无疑省心许多,省得她这段时间操心曹家的事情同时,还要烦着府里的事情。

陈氏能安安稳稳的跟着谢渊过日子,好好管着二房那一亩三分地,对谢老夫人来说是件欣慰的事情。

她便也没再过问这事儿。

曹家那边,曹雄病倒了,据说气急攻心吐了血后,便一病不起。

大皇子和惠贵妃原想参谢家一本,告谢家纵子伤人,折辱朝中大员,只是还没等他们那本子参上去,谢渊就先拿着曹禺当初亲笔所写的那张赌约,直接将曹家告上大理寺。

而还没等大理寺那边受理,御史中丞林罡便上奏弹劾曹雄私德败坏,蛊惑大皇子行不德之举,以一己之私恶名于百姓之前,牵连皇室声名。

曹雄之前一病不起,其中固然有身子不适的原因,可更多的却还是想要借着谢家大闹,将他气病为由头,让得谢家也理亏一些,然后再想办法将这事情抹过去。

可谁曾想到他这才朝着床上一趟,那谢渊就直接拿着那赌约去了大理寺,而且关键是林罡居然还掺合了一脚。

曹雄原本的假病差点变成了真病,气得骂了娘。

“那林罡不是和谢家有仇吗”

“他府中嫡女当初还被谢家那继女推进了池塘,差点没了命,后来更是被迫嫁给了贺家一个庶子,丢尽了颜面。”

“那林罡是不是脑子昏了头了,他居然帮着谢家出头”

曹雄气得脸色铁青,涵养全无。

旁边站着的心腹也是满脸茫然,想不明白那林家的人到底发什么疯,上个月还处处针对谢渊,没事就拿他出来溜一圈,借着谢渊指桑骂槐。

如今这才一个月不到,他们就和好如初了

那林罡居然还帮着谢渊来对付他们。

曹雄想不通其中关键,只能暗骂那林罡脑子进水了。

“大皇子呢”

“在府中,他说这几日正是风口浪尖的,他不好过来,怕惹了皇上疑心。”

曹雄听着这话脸色更加难看,“怕惹疑心他早干什么去了,要不是他拉着禺儿去干这种没脑子的事情,我曹家能被谢家逼成这个样子吗”

那断成两截的门匾现在还在大门口放着,他这个宗正坐不坐得稳还是两回事。

宇文宿倒好,直接来了句怕惹帝心生疑,就想要置身事外。

他真当这事情他能脱得了干系

那天谢家闹事的时候,他也在曹家,而且还当着谢家人和外面那么多人的面露了脸,甚至下令伤人抓谢青阳他们的也是他,他以为躲在府里,不来曹家就能万事大吉

简直就是个蠢货

曹雄心绪难宁,既恨谢家咄咄逼人,又气宇文宿撂摊子跑路。

他此时简直恨不得打死他那个小儿子,想起那纸赌约就气得胸前闷得慌,喉头更是忍不住泛着腥味。

“老爷,咱们得想个办法才行,那谢家摆明了不肯善罢甘休,要是这事情再这么闹下去,还不知道会闹成什么样子。”旁边曹雄的心腹说道。

曹雄自然也知道这个道理,只是想要安抚谢家,哪里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他逼着自己安静下来,仔细想了想后,才问道:“黎儿他们的小考是在昨日”

那人点点头:“对,二公子说是在昨日,听说昨天就出了成绩,今天一早,二公子他们那些卷试里出色的几个,便随诏入宫去见皇上了。”

“听说跟二公子同行的,便有谢家那长子谢青珩。”

第184章 搅浑水

曹雄闻言皱眉。

之前他就有听说这次小考是为了替太子选伴读,如今皇上亲自考校,看来这消息是真的。

“曹福,替我备车,我要入宫一趟。”

心腹曹福愣了下:“现在?”

“现在!”

曹雄起身,曹福跟在他身后连忙问道:“老爷是担心谢青珩攀上了太子?”

“不是。”

曹雄摇摇头:“皇上替太子选伴读,定然是要挑选能给太子助力的,我曹家人无份,那谢家亦然。”

“皇上看重谢渊,也的确想让谢家为太子所用,可是谢家长子要请封世子之位,承袭宣平侯的爵位,眼下谢渊身边麻烦不断,大皇子能找到他下手,旁人亦然。”

“谢家只要有些脑子,就定然不会叫他这个时候去给太子当伴读。”

曹福闻言满脸茫然:“既然如此,那老爷为何还要入宫?”

曹雄一边朝着房中走,一边说道:“我就是要他攀上太子。”

曹福满脸不解。

曹雄沉声道:“谢家既然咄咄逼人,想要将我曹家踩死,那倒不如彻底将水搅浑,大家都别想好过。”

他眼中满是阴沉之色,直接回了房中换了朝服之后,一边绑着腰间革带,一边沉着脸对着曹福说道:“你去将我之前准备的那药给我拿来,再让人备好马车。”

曹福瞬间大惊:“老爷,至于这般严重吗?”

那药原是备了以防万一的,吃了之后可是会伤身的!

曹雄横了他一眼:“你以为现在的情况能好到哪里去?”

“谢家不知道用什么办法说动了林罡替他们出头,你难道不知道御史台的人都是什么德行,那些人就是疯子,但凡被他们盯准一点错处,便能咬着不放。”

“而且你别忘了,当日来府中的还有岳家、赵家和白家的儿子。”

“那一日他们全去了宣平侯府,定然和谢家搅在了一起。”

“现在他们还没跟着动手,我就已经如此被动,若是他们三家也跟着落井下石,和谢家一起来对付我们,难道你要我在这里坐以待毙等死吗?”

曹雄怒声说完之后,便冷喝道:

“让你去就去,赶紧把药给我拿来。”

“还有,让人给我盯紧了小公子,他要是再敢踏出府门一步,就给我打断他的腿!”

曹福见主子动怒,连忙敢迟疑,转身便出去取药。

而曹雄则是收拾妥当之后,接过曹福手中的药就直接伴着茶水喂进了嘴里,等到咽下去之后没过片刻,他脸色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泛白,原本泛红的唇色褪去,整个人瞬间便带上病容,额上更是浸出些冷汗来。

曹雄感觉着身子的不适,声音虚弱了几分。

“扶我出去。”

……

明宣帝替太子挑选伴读,自然是慎之又慎。

在宫中考校谢青珩等人时,便叫了太子宇文煦一起,随行的还有祁文府,沈凤年,和太子太傅葛彰。

明宣帝挑了一些时政之事考校了一番之后,又看过几人的策论,从中挑选了几人询问过他们一些问题之后,便让宫人领着几人先行出去在外面候着,然后才看向身旁几人。

“几位爱卿觉得他们如何?”

“都是栋梁之才。”

沈凤年说了句。

明宣帝看了他一眼,笑骂了句“滑头”,这才看向旁边的葛彰问道:“葛太傅觉得呢?”

葛彰年岁已大,留着一把白胡子,一双眼睛十分清亮:

“老臣觉得沈相说的对,这些个都是将来朝廷的栋梁之才,不过他们几人里面,当属谢青珩,曹黎,还有那个季诏和严真四人最为出众。”

“谢青珩心思灵变,才思敏捷,又文武双全。”

“曹黎性情厚重,不失机变。”

“季诏则是随了季大人,看事情极为精准,之前提及时事时可谓是一针见血,至于严真,他属于方方面面都不错的,虽没有特别突出的地方,却也没什么短板。”

“若为太子伴读,他们四人品性才学都足够,端看陛下觉得谁人合适。”

明宣帝听着葛彰的点评,皱眉想了想后,扭头看着太子。

“太子,你觉得呢?”

太子宇文煦刚年满十五,却因早早便被立了储君,自幼受的是帝王教导,而元后早亡,太子虽然名义上由继后抚养,却一直是在明宣帝膝下长大,所以看着格外的稳重。

他容貌还带着些少年人的稚嫩,眼神温润平和。

听到明宣帝问他,太子微微一笑:“儿臣身边其实并不缺人,有太傅教导,又有父皇指正,没多大必要寻个伴读。”

明宣帝闻言不赞同:

“你已年满十五,早晚要学着朝政之事,这时替你挑选的伴读,便是你将来入朝之后身边最为可信之人。”

“多年陪伴之情不仅能让你熟知他们脾性,更能让你们君臣之谊更加深厚,等到将来朕传位给你之后,这些人便是你左膀右臂,怎是没必要的事情?”

“朕瞧着这几个都还不错,你自己是怎么想的,可看中了谁人?”

太子见明宣帝已经打定了主意,想了想才温声说道:“儿臣觉得他们几人都好,只是曹公子是大皇兄的表弟,大皇兄颇有雄才,若有曹公子辅助,必能更好的替父皇办事。”

“至于季公子,他能言善道,对朝政之事见解独到不说,提起时事时更是一针见血。”

“如此人才,当留给父皇才是,跟着儿臣未免太过浪费他的才华。”

明宣帝闻言下意识的皱眉。

这天下是宇文家的,朝臣也都是天子之臣,太子身为储君,什么人不能用?

而且老大这段时间的确是有些不像话,前几日还和曹家闹出那般事情来,居然跟曹家一起算计谢渊的儿子,那曹家也不是省油的灯,曹家身为大皇子的母族,要是曹黎真跟了太子,那指不定存着什么心思。

曹黎不能要。

至于季诏,看着出众,可是却太过锋芒毕露,言辞也太过犀利。

这人若是放在御史台,倒是个不错的苗子,可跟着太子却有些不大合适。

第185章 上眼药

明宣帝又问太子:“那剩下的两个呢?”

“父皇说谢家公子和严表哥?”

太子想了想说道:

“谢公子文武双全,出身武将世家,却才学出众,他若能留在儿臣身边,定能督促儿臣不敢懈怠。”

“而严表哥性情严谨,又自幼由外祖父亲自教导,想来各方面也都差不了。”

“他们二人都是极好的,儿臣也不知道该怎么选择。”

沈凤年听到太子居然偏向谢青珩时,心中微跳,可是却强忍了下来。

明宣帝闻言却是说道:“那谢青珩的确是个好的,可是严真……”

他下意识的想起太子口中的外祖父,也就是早逝的严皇后的父亲严明霁,瞬间就忍不住的皱眉头。

“你那外祖父就是个倔牛脾气,恃才傲物,不懂变通,性子又刻板古怪,那严真要真是从小受他教导,还不知道会被教成什么模样。”

明宣帝想起刚才在大殿之上不苟言笑的严真,明明才十七、八岁的年纪,却板着一张脸跟个小老头似的,让他直接就从他身上看到了严明霁的影子。

明宣帝忍不住的直摇头:“不成,那严真不行。”

他见着严明霁就头疼,可不能给儿子身边也添这么个麻烦。

更何况严家本就是太子母族,就算严真这次挑选不上,严家也依旧会为太子所用,一心一意的辅佐太子,所以倒不如替他另外再选一个。

葛彰在旁开口道:“那就只剩下谢青珩了。”

沈凤年心中微跳:“可是他出身武将之家……”

“武将之家又如何。”

葛彰没有沈凤年想的那么多,直接说道:“我瞧着那谢青珩是个好的,容貌端正秉性也不错,才学更是不输给旁人,而且他会武正好,太子与他一起,也能多个人保护。”

明宣帝闻言也是开口说道:“朕也觉得谢家那孩子不错。”

“谢渊是个忠勇之人,谢家家风清正,那孩子品性自然差不了。”

说完他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对着沈凤年说道:

“对了,朕记得沈相你还是谢青珩的亲舅舅吧,举贤不避亲,可没你这般贬低自己亲外甥的,朕瞧着他就挺好。”

沈凤年见明宣帝这般说了,只能将反对的话压在心底,心里不由埋怨谢青珩没照着之前说好的表现差一些,反而这般出众,直接招了明宣帝的眼。

沈凤年只能说道:“臣是担心他不和太子殿下的意。”

“你呀,就是想的太多,朕瞧着太子对他挺满意的。”

明宣帝说完,太子便在旁说道:

“父皇说的是,儿臣也觉得与谢青珩定然能合得来。”

明宣帝闻言哈哈大笑:“你性子温吞,倒是难得在你口中听到这种话来,既然你觉得合意,那便选谢青珩了。”

太子笑着道:“多谢父皇。”

……

几人在殿内说了会儿话后,明宣帝才让周连出去传旨,他自己却突然扭头看向祁文府:“子嵘,你今儿个怎么这么安静?这半晌都没见你吭声?”

祁文府站在一旁,闻言回了句:“陛下这是觉得微臣平日话太多?”

“微臣还以为在陛下眼里,微臣是个正经人。”

明宣帝正在喝茶,闻言一口茶险些喷了出来,好不容易咽下去之后,就觉得那茶水一个劲儿的朝着他喉咙门里蹿。

明宣帝轻咳着瞪了祁文府一眼:

“祁文府,朕给你胆子了?连朕的玩笑都敢开?”

“微臣不敢。”

见祁文府乖乖受训,垂着眼帘一副刚才什么都没说的乖觉样子。

明宣帝放下茶杯嗤了声:“朕瞧着你就是最不正经的,小心朕哪一日便摘了你的官帽子,让你上街乞讨去!”

祁文府闻言说了句:“那陛下记得赐臣个金饭碗,让微臣奉旨乞讨。”

“……”

哪怕如明宣帝也是被他脸皮之厚给惊着。

葛彰在旁看着两人互动,不由朗笑出声:“祁大人,你这也忒不厚道,都被陛下罚了乞讨了还要拿着金饭碗,小心出去挨揍。”

明宣帝闻言也是忍不住笑起来:“就是,回头你要真乞讨了,朕就赏你个破碗儿,省的出去遭贼惦记。”

谢青珩几人进来的时候,就听见里头全是笑声。

走近之后,就见到明宣帝像是心情极好,眼底笑意未散,而旁边的太子也是跟着嘴角轻扬。

当明宣帝说出让谢青珩往后好生辅佐太子时候,季诏眼底满是意外,严真神色不解。

软玉生香

  • 作者:月下无美人
  • 分类:言情小说
  • 豆瓣:8.1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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