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节

卫善抿抿唇,见祁文府已经没了影子,他便抛了刚才那瞬间冒出来的念头。

想着自家主子让他诊治这苏阮的命令,卫善直接对着那小宫女说道:

“去扶着苏小姐,将这些喂她服下,小心别动她的腿,也别碰了伤口。”

……

祁文府不知道卫善是听了别人的令而来,可他向来便小心谨慎惯了,更何况这里是宫中,他不愿让苏阮冒任何风险。

祁文府让那小太监直接将他扶到了前殿,在殿外时就听到里面传来明宣帝怒喝的声音。

“证据确凿,你还敢狡辩?”

“是不是要朕将薄锡也叫进来,跟你对峙?!”

祁文府脚下停了片刻,才继续朝着里面走去,等进了大殿之后,里头的人听到动静都是朝着这边看过来,当见到来人是祁文府时,所有人都是忍不住安静了一瞬。

他们好像记得,皇上刚才还训斥了祁文府来着。

他怎么还有胆子过来?

那些朝臣满心错愕,而明宣帝抬头见到祁文府时顿时怒道:“谁让你扶他过来的?”

说完看着祁文府:

“朕不是说过,朕现在不想见你?滚出去!”

那小太监吓得白了脸。

祁文府倒是冷静,按住那小太监想要扶着他退出去的东西,恭敬说道:

“微臣知道皇上不想见我,只是微臣之前奉陛下之命调查户部贪污一案,那与薄家有关的账册和相关的人证、物证,以及这些天调查得来的结果都在微臣手中。”

“皇上要审薄翀,微臣若不前来,怎将东西呈给皇上。”

明宣帝顿时噎住。

祁文府将怀中之物取出,双手奉于身前低声道:

“之前微臣一直在查户部的案子,后无疑发现户部贪污之案与两年前荆南旧案关系万千,薄翀之流所做的不仅是荆南旧案,这次户部贪污案主谋,也与薄翀脱不了关系。”

“这些是当初荆南知州苏宣民手中留下的那本账册,还有微臣这段时日里调查得来的东西,全部呈交给皇上,希望能对皇上审案有所助益。”

周连看了明宣帝一眼,见他沉着脸没什么反应,这才连忙上前伸手接过祁文府手中的东西,然后捧着递到了明宣帝面前。

“东西已经呈上,皇上不想见微臣,那微臣先行告退。”

祁文府行了个礼后,便作势转身准备离开。

第231章 三十万两白银

“慢着!”

明宣帝恼羞成怒,他一拍龙椅指着祁文府怒声道:

“朕还没叫你走,谁准你走的?”

“你给朕待那站着,没朕的旨意,你敢离开这大殿半步,朕就砍了你的脑袋!”

祁文府瞬间回身,淡然道:“微臣遵旨。”

“你!”

明宣帝瞧着祁文府那利落的动作,看着他压根就没动过的身形,瞬间就知道他根本就没打算走,反而借着这事将了他一句,让他自己个先松了口。

明宣帝心里头一口气顿时梗在喉咙口,气得脑仁都发涨。

他从没这么憋屈过,偏生这话还是他自己说的,想要反悔都不成。

君无戏言。

要是开口既反悔,他怕是就成了所有人眼里的笑话。

“滚一边站着去!”明宣帝怒道。

“是。”

祁文府没去管明宣帝心中想法,见他恼羞成怒的模样,也没再继续撩拨。

他领了皇命之后,就直接推开了那个想要扶着他的小太监,让他先行出去之后,这才一瘸一拐的走到了瑞王下首的位置站着。

瑞王偷偷摸摸的给了祁文府一个眼神,压低了声音对着他竖了个大拇指:“你真是这个……”

连皇帝都敢戏弄,牛。

祁文府目不斜视。

安阳王则是朝着瑞王小腿上就是一脚,将他踢了个趔趄,“嗷”的叫了一声摔在地上,而原本那些还瞧着祁文府的朝臣都是吓了一跳,齐刷刷的朝着瑞王看过来。

明宣帝咬牙道:“瑞王,你干什么?”

瑞王连忙说道:“没干什么没干什么,我就是刚才没站稳,皇上恕罪。”

明宣帝气声道:“滚回去。”

“是。”

瑞王见明宣帝那“生气”两个字都快写到脸上了,他连忙从地上爬了起来走回了一旁,然后满是哀怨的看了安阳王一眼。

安阳王目不斜视的看着前方,仿佛刚才下黑手的压根就不是他。

明宣帝憋了一肚子的气,拿着祁文府送上去的东西翻开看了一眼,等瞧清楚里面写的那些之后,抬手便直接朝着薄翀脸上砸了过去。

“薄翀,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你刚才辩说,那些东西全是他人攀咬,说薄锡是受人挑拨故意污蔑,那这些东西呢?”

“你倒是跟朕说说,这些你要怎么解释?!”

薄翀脸色苍白。

他今日被传进宫来的时候,就已经知道结果。

薄锡那日遇刺之后,他就已经生出不安来,原是想要出面安抚薄锡,可曾想到那宁家人居然会突然出现。

薄锡突然反目,不仅将他拖下水来,连带着还将他们这些年所做的事情招了个一干二净,而今日那苏宣民之女和荆南那些人的一跪,更是雪上加霜。

薄翀知道自己完了。

明宣帝不愿保他,而他也无力自保。

薄翀被那些东西砸的头晕眼花,低头看着地上摊开的账册和那些证据时,沉默了许久才低声道:

“微臣无话可说,只是这些事情都是微臣和弟弟薄锡二人所为,与裕妃娘娘和二皇子没有任何关系。”

“是臣贪念权财,早前便与户部侍郎陈安宁勾结,挪用了国库存银。”

“臣原是准备将有收益时再将挪用之银补足,到时候便能神不知鬼不觉,却不想荆南会逢天灾,而皇上下旨户部开国库赈灾。”

明宣帝寒声说道:

“当时国库无银,户部上下皆受惩处,裴敬塬首当其冲,后来唐家慷慨解囊出了赈灾银两,以此换取裴敬塬将功折罪,而朕下令用这笔银子集齐了赈灾的粮食送往荆南。”

“你为何还要在上面动手脚?”

薄翀沉默了片刻,才说道:“因为微臣需要银子。”

“微臣之前挪用的那些银子出了意外,而唐家出了灾银之后,皇上便下令让人严查户部之事,并协令调查六部所有的人。”

“我乃兵部尚书,当初我所挪用的不仅是户部的银子,还有兵部的粮饷。”

“御史台查到兵部的时候,我一时间根本拿不出那么多银子来补齐并不的窟窿,为了保全自己,保全薄家,我只能让薄锡命人替换了那官船上的钱粮,再凿穿了船底,让其沉凿于南河之中,到不了荆南。”

“只有那官船上的东西不被任何人知晓,才无人知道那船上并非是钱粮,而是沙石,而臣为了遮掩事实,还命人提前在那船上之人所饮用的水中下了药。”

“等官船驶出御河离开京城地界时,那上面的人早已经没了命,而被凿破的官船走不到安阳,便会直接被水淹没,沉凿于南河最为汹涌之处,无人能够寻得。”

薄翀仿佛已经知道自己逃脱不掉,他没有任何隐瞒,甚至说起过去的事情时神色十分冷静,连半点惶恐惊惧都没有。

明宣帝虽然早就已经猜到了一些事实,可当听到薄翀这般毫无愧疚之心,说出他为何要动用那些灾银的时候,却依旧气得脸上铁青。

他拿着手边的杯子,直接便砸了下来。

“你个该死的东西!”

安阳王也是被气得脸上铁青,怒骂出声:

“薄翀,你做这些事情时,有没有问问你自己的良心?!”

“你要银子,朝廷几时亏待过你?”

“你薄家如今显赫还不够满足你的欲望?还是朝廷待你不好?你挪用国库便也罢了,可你为什么还要对那赈灾官船下手,你知不知道你害死了多少人?”

“因为你一己之私,你让得荆南饿殍遍野,因为你一己之私,你害得多少人妻离子散、家破人亡?”

“如你这般恶毒之人,就该千刀万剐!!”

薄翀被茶杯砸的额上全是血迹,对着明宣帝和安阳王的怒骂,他只是垂着眼跪在地上磕头说道:

“臣自知罪行滔天,不求皇上赦免,不管皇上如何处置微臣,都是臣罪有应得。”

“只是希望皇上莫要听信小人之言,此事与二皇子和裕妃娘娘没有任何关系,从头到尾便是我薄家贪念权财,才会做下这些事情,还请皇上明鉴。”

祁文府在旁突然开口:

“薄大人口口声声说,此事与二皇子无关,可是据我所知,三年前二皇子手中曾经得到过一笔巨款,足有三十万两白银。”

第232章 银子去哪儿了?

祁文府话音出口,满朝皆惊。

三十万两白银。

当初荆南赈灾也才三十万而已。

薄翀猛的抬头,怒声道:“你胡说!”

祁文府看着他:“是不是胡说,薄大人心中应该清楚,而且我既然能当着皇上的面和这满朝大臣的面说出来,薄大人觉得我会无凭无据吗?”

薄翀脸上陡然发白,满眼狠色的看着祁文府。

明宣帝紧握拳心:“祁文府,你说二皇子贪墨三十万两白银?”

祁文府看向明宣帝:“是不是贪墨,需要皇上亲审,但是微臣在查户部之案的时候,的确是查到二皇子府三年前经手过一笔三十万两银子的巨款,证据以及相关人等的证词,皆在方才微臣交给皇上的那些册子里面。”

“而且据臣所知,两年前荆南知州苏宣民之所以会由功臣变为罪臣,也是因为二皇子手下一个名叫樊启明的人在荆州城内散播谣言,说苏宣民私藏钱粮,不肯赈灾,后更与南魏之人勾结,弃城而逃。”

“臣早在月余前便查到了那樊启明身上,知他是二皇子身边豢养门客之一。”

祁文府说完之后,就扭头看向脸色煞白的薄翀。

“薄大人刚才说,你所做之事皆是因为你自己贪婪,与二皇子无关,那下官多嘴问一句。”

“薄家显赫于朝,薄尚书更是不缺钱财,据我知薄大人有个极会赚钱的侄儿,早年便过继到了你膝下,而他所经营的所有生意一年少说有数万两进项。”

“以薄家的家产和地位,薄大人应该不是个为了钱财便去冒险的人。”

“可是你先是和陈安宁勾结掏空国库,后又挪用兵部军饷,我想问一句薄大人,这么多银子薄大人用在了什么地方?”

祁文府看着薄翀,言语带着逼问之意。

“薄锡和你这几年一直在暗中收受贿赂,就连你的夫人,也让娘家帮衬在替薄家敛财。”

“薄大人既说你还挪用了兵部的粮饷,能逼得你在满朝都盯着六部的情况之下铤而走险,去动赈灾钱粮以补足窟窿的,想来兵部缺损的也绝不是小数目。”

“国库那么多银子,还有你薄家的家产,想必不可能补不上那点军饷的窟窿,可你却是铤而走险在那种情况之下还敢去动了那赈灾的银子,甚至不惜谋害数百官兵。”

“那你手中原先的银子,去了何处?”

薄翀听着祁文府的话后,脸色微变了变,条件反射的怒声道:“我刚才已经说过了,那些银子全部亏损了。”

“既是亏损,总有生意。”

祁文府斩钉截铁道:

“下官虽然不善营生,但也知道数十万两银子的生意绝非等闲,恐怕就连唐家一时间想要拿出这么多银子也会伤筋动骨,所以薄大人,那些银子就算是亏损也不会无迹可寻。”

“薄大人既然已经交代了所有的事情,那不妨也说说,当初那些银子被薄大人用到了何处,做了什么生意,由谁经手,又是怎样亏损的?”

薄翀被他问的额上冒汗,紧闭着嘴一声不吭。

祁文府见状眼底带着丝嘲讽之色。

“薄大人连杀人放火,害死荆南那么多人这般丧尽天良的事情都肯招供,为何不肯开口说出那些银子的去向?”

“是因为时隔太久,薄大人忘记了,还是因为那些银子根本就不是薄大人口中所说,被挪去做生意亏损,而是薄大人用在了别的地方?”

“短短两、三年时间,近百万两的银子,就算是再能吃喝花用,恐怕也是九牛一毛。”

“你手中握着近百万两的银子,可是御史台查到兵部的时候,你居然会因为一时间抽调不出来银子去弥补兵部空缺,而被逼得铤而走险朝着赈灾钱粮下手,就说明那些银子恐怕早已经消耗一空。”

“你不是不想拿,而是根本就拿不出来!”

“不知道薄大人能否说说看,你到底做了什么,才能在短短两、三年时间内,便用掉了那么多银子。”

祁文府顿了顿,说出的话让得薄翀脸上血色尽消。

“屯兵吗?”

“我没有!”

薄翀猛的开口怒声道:“祁文府,你休得污蔑于我,我薄家何需屯兵?!”

祁文府冷声道:“薄家是不需要,别人呢?”

“你……”

薄翀眼色泛红,猛的扭头看向明宣帝说道:

“皇上,之前臣的罪过臣都愿意领受,可是无端污蔑臣绝不愿认,我薄家对皇上忠心耿耿,绝无半点谋逆之心,又怎敢做出屯兵这种大逆不道之事!”

瑞王站在一旁,嗤了声:“都敢把国库掏空,动了兵部的银子,就差将皇上从龙椅上掀下来了取而代之了,还敢说什么忠心耿耿?”

明宣帝猛的一眼看过来。

瑞王连忙闭嘴。

明宣帝能忍很多事情,比如一些人贪污,再比如二皇子他们偶尔的野心。

可是屯兵之事可大可小,事关他身下皇位。

明宣帝脸上直接就阴沉了下来:“你既说祁文府是污蔑,那你便告诉朕,那些银子的去处!”

薄翀张了张嘴,眼底划过抹慌张。

明宣帝就是再蠢也知道了这其中的猫腻,他猛的一拍龙椅怒声道:“好你个薄翀,好你个薄家,朕这些年待你不薄,你就是这般回报朕的?!”

“你竟然敢谋逆犯上,朕要诛你九族!!”

“皇上要诛他九族,难道要连哀家也一起诛了吗?”

明宣帝话音落下,殿外就传来一道厉声。

明宣帝猛的抬头,就见到殿外被宫人扶着大步走进来的钱太后。

她身上穿着黑底金丝绣凰的太后朝服,脸上满是寒霜之色,而朝前走动的时候,那高髻之上带着的九凤翎羽冠则是轻微晃动着。

钱太后直接被人扶着走到了殿前,抬头望着明宣帝时一双眼睛极为冷厉,脸上更是带着冷厉之色。

“母后?”明宣帝皱眉出声。

满朝大臣瞧见来人之后,都是齐刷刷的跪下:“参见太后娘娘,太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第233章 钱太后

钱太后并没有理会那些朝臣,而是就那么直接看着明宣帝。

“皇帝要诛薄家九族,可是要连哀家也一并杀了?!”

明宣帝紧抿着嘴唇片刻,才开口说道:“母后多想了,您早已嫁入皇家,是宇文家的人,儿臣怎敢那般不孝……”

“哀家是嫁入宇文家,可哀家也曾经是薄家的人。”

钱太后说道:

“哀家的母亲是薄翀的祖母,入了薄家宗祠,上了薄家族谱。”

“若论九族,哀家和皇帝你也在薄家九族之内,皇帝要诛他们,是要将哀家和你自己一并诛杀了吗?”

明宣帝沉声道:“母后!”

钱太后猛的几步走向台前,那涂了蔻丹的手猛的抬起便一巴掌扇在了薄翀脸上,“啪”的一声,震惊朝野。

薄翀脸上被指甲划破,而钱太后则是怒声道:

“无耻的东西!”

“皇帝这些年待你不薄,朝廷更未曾亏待过你半点,哀家处处照拂薄家,可你就是这么回报哀家和皇帝的?”

“区区银钱便让你忘了自己是谁,忘了君臣之道,忘了皇室这些年给你的显赫。”

“你居然还有脸跪在这里面对皇帝,面对满朝大臣,若哀家是你,此刻便撞死在了这里一了百了,也省得连累了哀家和你薄氏子孙!”

薄翀脸上划破的地方流着血,他眼神微怔,下一瞬突然说道:

“太后娘娘说的对,是微臣枉负皇恩,也是微臣一是贪心,才会做下这等丧尽天良之事。”

“是微臣的错,微臣又有何颜面苟活于世……”

薄翀的话让得所有人都是脸色一变,安阳王和祁文府更是几乎同时抬头。

“薄翀!!”

安阳王大步上前刚才开口,就见到原本跪在地上的薄翀突然起身,猛地朝前两步就朝着地上扑了过去,然后“砰”的一声撞在了龙椅下方的台阶之上。

安阳王已经伸出去阻拦的手僵在了半空中,而薄翀则是瞪大了眼睛从那石阶上滑了下来,头上红白交加,那脑花和血液溅的四处都是。

不仅惊住了明宣帝,就连那些朝臣也都是吓得惊叫出声。

……

祁文府被这变故惊得满脸寒霜,猛的抬头看向钱太后。

钱太后却是皱眉后退了半步,脸上带着嫌恶之色:

“哀家不过气恼之下随口说一句而已,他怎就真的撞了脑袋?”

“这般不知事的东西,当真是枉费了哀家这么多年照拂。”

明宣帝抬头紧紧看着钱太后:“母后,这里是朝堂!”

钱太后皱眉:“哀家知道是朝堂,哀家只是听闻皇帝要诛薄家九族,所以才来看看而已,怎知道这薄翀居然这般不经说。”

她顿了顿,沉声道:

“怎么,皇帝怀疑哀家想要害死薄翀吗?”

明宣帝紧抿着嘴唇看着钱太后,脸上满是寒霜,可那句应下的话却怎么都说不出来。

钱太后却是步步紧逼,拂了拂袖子说道:“皇帝若是怀疑哀家,那便将哀家也送入大牢吧,若是再不相信,不如让祁大人也来审审哀家,说不准那薄家的银子哀家也有份。”

明宣帝脸上青白交加。

钱太后是他生母,更是当今太后。

他若是将钱太后送进了大牢,交给朝臣去审,那旁人怎么看他?

钱太后扭头看向祁文府:“祁大人觉得呢?”

祁文府紧紧握着拳心,只觉得心里头一股怒意直冲头顶。

他知道这个时候跟钱太后起争执不是明智之举,更知道钱太后什么都没做,哪怕人人都看得出来薄翀是听了她的话才撞阶而死,可是凭那两句话根本就不可能给她定罪。

她是太后,是皇帝生母,想要给她定罪何其艰难。

祁文府什么都知道,可是想起几乎跪坏了腿才换来今日机会的苏阮,他依旧开了口:

“微臣不敢,只是太后娘娘……”

祁文府话还没出来,安阳王突然上前了半步,打断了祁文府的话语,直接沉着眼看着钱太后。

“太后娘娘,你说皇上和你皆在薄家九族之内,是否忘记你自己的身份。”

“先不说你早年便已经嫁给我皇兄,入了我宇文家的宗碟,薄家是你娘家不错,可出嫁随夫的道理想必太后身为天下女子表率,应该记得清楚。”

“而且我若没有记错,当年太后生母虽然嫁给了薄翀的祖父,也曾上了薄家族谱,可你却未曾入过薄家宗祠,嫁入皇室之时,也依旧是顶着你原本的‘钱’姓,而不是薄家之姓。”

钱太后猛的抬头看向安阳王,一直平静的眼底划过急怒之色:“安阳王!”

“太后有何吩咐?”

安阳王半点不惧,直视着钱太后:“太后娘娘若不记得当年的事情,我还可以仔细跟你说一次,也能提醒太后一下,你和薄家并无关系。”

钱太后冷沉着眼看着安阳王。

安阳王面冷肃的继续说道:“还有,容我提醒太后一句。”

“这里是宣政殿,是前朝议政的地方,我大陈有铁律后宫不得干政,这宣政殿更不是太后该来的地方。”

“太后若是无事,该离开了,否则若是落得一个后宫干政的罪名,任您是太后娘娘,可天子犯法尚且与庶民同罪,太后娘娘自然也难以例外。”

钱太后听出了安阳王话中的警告之意,冷眼看了他许久,又看了眼跪在地上未曾开口的其他朝臣。

片刻后,她方才的那些冷厉之色全数收敛,轻笑了声说道:

“是哀家的错,哀家一时情急,倒是忘了当年的往事了,多谢安阳王提醒。”

钱太后抬头看着明宣帝:

“皇帝,哀家的确算不得薄家之人,可哀家曾在薄家多年,你外祖母更是曾经的薄家主母,你也曾唤薄翀的父亲一声舅舅,还请皇上在惩处薄家之时,能够顾念一些。”

“还有薄家的确是该死,薄翀、薄锡更是罪无可赦,可二皇子和裕妃却是无辜。”

“裕妃常年身处宫中,二皇子又是个纯良的,他们怎会知道薄家在外横行犯下如此大罪,皇上若要惩处,还要有真凭实据的好,切莫因为小人一两句闲言,便坏了父子之情。”

第234章 针锋相对(一)

明宣帝被架在了火上。

进不得,退不得。

钱太后说完便直接退出了宣政殿,可大殿之内,众人却都是诡异的安静。

明宣帝满眼阴沉的看着倒在地上,早没了声息的薄翀,眼底划过隐忍怒意。

安阳王开口:“皇上,薄翀虽死,可此案未结。”

“薄翀方才已然招供,还请皇上命人严查此事,给荆南枉死之人,给天下百姓一个交代。”

明宣帝紧抿着嘴唇半晌,才沉厉说道:“着命刑部,大理寺,御史台严审薄翀之案,提审薄锡,严查户部贪污及荆南旧案涉及所有人等,薄家若有牵连者,一概严惩。”

瑞王突然开口:“皇上,那二皇子……”

明宣帝看向瑞王,最后将目光落在祁文府身上:“二皇子禁足府中,无朕旨意,不得踏出半步。”

“皇上!”

祁文府抬头:“二皇子同样涉案,怎只得“禁足”二字?!”

“祁文府!”

明宣帝沉喝出声。

祁文府却是半点不退:“皇上乃是圣明之君,之前宫门前臣更与荆南百姓保证,皇上定不会受小人蒙蔽,更不会袒护任何奸佞有罪之人。”

“他们跪于宫门之前,血溅登闻鼓上,要的只是公道二字,只是替他们亲人沉冤昭雪。”

“二皇子涉案乃有实证,薄翀虽然撞阶而死,可薄家不只薄翀一人,当年之事涉案人等更不只薄家。”

“皇上严惩薄家之人,却放纵二皇子,只将其禁足府中却不肯严审,若是传扬出去,岂不是被天下人议论皇上蔽亲不查,纵子行凶……”

“放肆!”

明宣帝怒喝出声。

祁文府背脊挺直,却只是沉声道:“皇上,您是天下之主,您所做之事更为天下人所见,若您今日袒护二皇子,必当让天下人耻笑。”

“还请皇上严查二皇子之事,给荆南枉死之人,给天下百姓一个交代!”

“你!”

“请皇上下旨严审二皇子!!”

林罡等人看着直面明宣帝怒气,却半点不肯退让的祁文府。

想起之前宫门大开时,他们看到的那满眼牌位。

想起那少女跪于雪地之中,满身傲骨不肯退却的模样。

林罡跪下。

白秉谦跪下。

沈凤年、南钰跪下,紧接着岳持,瑞王等人都是纷纷跪在了地上,高声道:

“请皇上下旨严审二皇子!”

明宣帝握紧拳心,看着跪在地上半步不肯退让的祁文府,看向他身后跪着的那些人,只觉得眼前一阵昏黑。

安阳王抬头看着被朝臣逼迫的明宣帝,他本该站于皇室一方,更不可能让朝堂出现这般群臣相逼的情境,可是此刻他却是一声未吭。

他不愿意帮明宣帝。

明宣帝眼中神色变幻不断,看着齐刷刷跪在下方的众人,看着立在一旁未曾开口的安阳王和垂头不言的太子,许久后才一字一句的说道:

“着命,二皇子与薄家勾结,与荆南旧案有关,将其打入天牢,与薄家一起问审!”

众朝臣闻言磕头:“皇上圣明。”

……

明宣帝离开宣政殿后,那些朝臣才纷纷起身接连离开。

安阳王上前扶了祁文府一把,等他站起来后,他才摇摇头道:“你何必呢。”

此事本与他无关,就算皇上放过二皇子,他也能用别的办法再让二皇子伏法,何必要当朝顶撞明宣帝。

明宣帝不是什么心胸宽广的性子,今日被逼着将二皇子打入天牢,先是被钱太后所逼,后又被祁文府所逼,他怕是会将所有怒气都撒在祁文府身上。

他何必选择这种办法来与明宣帝硬碰硬。

安阳王虽然没有多说,可是祁文府却是听清楚了他话中的意思。

祁文府低声说道:“王爷,我知道您的意思,可是有些事情我不做他不做,又有谁做?而且有些事情,机会也只有这一次。”

血溅登闻鼓,长跪宫门前。

那么多人亲眼见证之下,明宣帝依旧能选择视而不见,甚至袒护宇文延,谁还能奢求这次退缩之后还有下一次?

这机会是苏阮几乎跪废了腿丢了命才换回来的,是那宋得昌的父亲用命换来的。

他若是退了,让了。

他怎么对得起撞死在登闻鼓前的宋家之人。

他又怎么对得起那些满心信任他的荆南百姓,怎么跟那个毫无保留,只因为他一句话便跪于宫门前,从始至终都不曾退让的女孩儿交代?!

如果连死了人,见了血,连那些人豁出命去都换不回一个公道。

又岂能期盼将来还有机会?

安阳王看着祁文府年轻的面容,忍不住低叹了口气:“那你可曾想过你自己?”

祁文府扬唇一笑:“了不起便是再被剥了官服,反正两年前也经历过一次了。”

一回生,二回熟。

再不济,明宣帝总不至于要了他的命。

安阳王听着他这般坦然的态度,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是佩服他铮铮铁骨的好,好是说他倔强执着的好。

安阳王亲自扶着祁文府走出了宣政殿大门,外间那些朝臣三三两两的还未走远,甚至还有人像是在等着他们,安阳王原本是想让人直接送祁文府出宫。

只是还没等他们走多远,周连就快步跟了过来,急声道:“祁大人留步。”

祁文府扭头。

周连说道:“皇上召祁大人过去。”

安阳王:“我送你过去。”

周连在旁顿时低声道:“王爷,皇上只召见了祁大人一人。”

言外之意,明宣帝并不想见安阳王。

祁文府听出了周连的意思,也隐约猜到了明宣帝召他做什么,他站直了身子说道:“王爷,您先出宫吧,我自己去见皇上就是。”

安阳王眼底带着三分忧色。

祁文府安抚:“皇上许是有案子相关的事情想要问我,王爷先走吧。”

他说话间扭头看向瑞王,“瑞王爷,之前整理户部的那些证物之时,我也查到了一些有关小王爷的,足以证明那日梨园春外小王爷所做乃是意外。”

“大理寺那边应当已经查明了此事,您若是无事的话可以去大理寺一趟,应该能接小王爷回府了。”

第235章 针锋相对(二)

瑞王闻言露出欣喜之色。

祁文府这才朝着安阳王点点头,扭头对着周连说道:“周公公,我们走吧。”

……

周连引着祁文府离开,却未曾让人搀扶。

身后那些朝臣见状,都是忍不住纷纷摇头。

这祁文府,怕是当真失了圣心了。

林罡皱眉说道:“皇上这是恼了祁大人了?”

沈凤年站在一旁:“怎能不恼?”

“当朝相逼,又一手查出了这么多事情,而且今日之事恐怕十之八九也是出自他之手。”

软玉生香

  • 作者:月下无美人
  • 分类:言情小说
  • 豆瓣:8.1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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