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节

内容简介

苏阮的一生过的跌宕起伏,害死过无辜,弄死过仇敌,混过三教九流,也曾出入朝堂。

她一生听得最多的话,就是别人骂她蛇蝎狠毒,咒她不得好死的人,能从京城排到荆南。

重回年少,苏阮想了想,与其从良,不如继续去浪。

合该弄死的人,总不能轻饶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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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打!

天启九年,冬。

大雪纷飞,京中四处都是白茫茫的一片,唯独宣平侯府外挂着鲜艳的红灯笼。

门前贴着喜字,地上是鞭炮碎屑,本该是喜庆模样,可此时宣平侯府外的大街上,却是前前后后停了十数辆马车,不时有人满脸晦气的从侯府中走出来。

宣平侯谢渊穿着还没有换下的喜服,带着府中的下人守在门前,跟每一个出府之人致歉,而那些人神色各异。

偶有人出声安慰几句,说着小孩子不懂事情,可大部分却都是缄默不语。

隔街的酒楼之中,不时有人探头探脑的望着侯府门前。

“这宣平侯府是怎么了?不是说今儿个办喜事吗?”

“是啊,之前不是还敲锣打鼓热闹的不行,这个时辰应该办喜宴了吧,怎么就送客了?”

“我瞧着像是出事了。”

“出什么事了,这天子脚下,侯府之中的,还能出事?”

“那怎么不能,说不准是那新娘子跑了……”

“啪!”

那开口戏谑的人话没说完,胳膊上就猛的挨了一下,却是与他同桌之人瞪着他说道:“你不要命了,什么话都敢胡说?”

那人顿时脸上讪讪,也知道刚才的话逾矩了,连忙轻咳了声说道:

“我就是随口说说,也没别的意思,不过说真的,这宣平侯府这次的喜事办的这么大,听说娶的还是寡妇当继妻,这礼节都快赶上原配了,怎么就半途散场了?”

宣平侯府在京中是顶顶富贵的人家,而宣平侯谢渊更是以战功立足朝堂,深得皇帝信任。

这七弯巷往外,宣平侯府便占了小半,在京中这般寸土寸金的地方,足以见得宣平侯府煊赫。

宣平侯早年便已娶妻,取的是当朝丞相沈凤年的妹妹,两人恩爱非常,生下两子一女,只可惜天不假年,宣平侯夫人因病亡故,宣平侯便一直未曾再娶。

听说当年皇帝登基之时,曾有意替宣平侯再次赐婚,挑的是翰林院学士卢良志的女儿,只是宣平侯却是一口拒绝。

京中人人都道宣平侯对先夫人情深似海,却不想月余之前,宣平侯却突然从荆南带回一个寡妇,宣称要娶其为妻。

听闻那位新夫人姿容绰约,如仙姝下凡,迷得宣平侯半点不顾其寡妇的身份会被人嘲笑,直接请了旨将其娶为继室。

这次二人的大婚,宣平侯更是大肆操办,一向低调的宣平侯府几乎将帖子发遍了京中所有有身份的人家,意作替新夫人涨脸。

旁边有人探着脖子,就见到对面马车散尽之后,宣平侯府的人“砰”的一声关上了大门,不由纳闷出声。

“这宣平侯这般看重那位新夫人,难不成还真有人敢在喜宴上闹事不成?”

“我瞧着悬,没见谢家火气那么大,指不准真出事了。”

“也不知谁这么大胆子。”

……

谢渊甩上府门,寒声道:“人呢?”

“啊?”

管家愣了一瞬,刚想问什么人,就撞上了谢渊扫过来的冷眼,他顿时醒过神来,连忙说道:“苏小姐在老夫人那里。”

他刚一说完,谢渊就直接大步朝着后院走去。

……

侯府后宅的锦堂院里,谢老夫人徐氏脸色铁青的坐在上首,而下方谢家其他人也都是面色难看。

堂前正中跪着个貌美惊人的妇人。

她身上穿着大红嫁衣,面容不似寻常女子那般娇瘦,反而两颊丰盈。

微微圆润的脸上,皮肤白的像是最嫩的豆腐,带着少女的娇色,偏偏眼尾上扬带着媚,纤细的腰肢更像是一折就断。

她身边的地上躺着个少女。

大概十三、四岁的年纪,面容与妇人有七分相似,此时像是晕过去了,闭着眼躺在那里一动不动。

陈氏跪在地上,挡在少女身前仰着头说道:“今天的事情,全因妾身一人而起,阮阮年幼不懂事,求老夫人饶了她这一回。”

“饶她?你自己说我饶了她多少回了?!”

谢老夫人脸上铁青,颤着手指着苏阮。

“这不是第一次了,三次!”

“从你们母女入府后开始,苏阮便各种闹腾。”

“第一次砸了碧荷苑的灯台,险些烧了整个宣平侯府。”

“第二次趁着与人外出时,在外跟人信口雌黄污蔑侯爷。”

“这一次更好,直接抱着她爹的牌位大闹喜堂,砸了我儿一头一脸,让我们整个宣平侯府在所有人面前丢人现眼。你让我饶她,我怎么饶?”

“我若是饶了她,我宣平侯府的脸面就由得她踩在地上践踏?!”

“老夫人……”

陈氏见谢老夫人震怒,顿时面露急色。

谢老夫人却不等她开口,就直接怒声道:“把她给我拉开,把苏阮给我泼醒,我倒是要问问她,她对我们侯府到底有什么不满?我宣平侯府又有哪一点亏待了她?!”

旁边大房的王氏,三房的吴氏,还有几个姨娘都是纷纷上前,左右拉着陈氏的手将她拉了开来。

“弟妹,这次苏阮真的错了,你就别护着她了。”

“是啊,她这次闹的真的太过。”

几人一边劝着,一边拉着陈氏,手中只敢架着她的胳膊拦着,却不敢动粗,毕竟府中谁都知晓谢渊对陈氏的看重。

片刻后,一盆冷水直接就泼在了苏阮身上。

十二月的天,已经冷的彻骨。

那一盆水泼在身上之后,地上的少女顿时打了个激灵,蓦的睁开了眼。

苏阮脑袋沉沉的,耳边好似还响着那些咆哮着骂她不得好死的声音,她迷迷瞪瞪还未彻底清醒过来,就突然察觉到有人靠近她身前,伸手朝着她脸上探了过来。

苏阮眼中一厉,条件反射的抓着那人的手,朝后用力一扭。

“啊!”

柳妈妈原只是想看看苏阮醒没醒,冷不防被袭,顿时疼的尖叫出声。

“放肆,反了天了你!”

谢老夫人猛一拍桌子,气得怒喝出声。

苏阮手中动作一顿,听到声音猛的扭头朝着上首之人看去,就见到险些气晕过去的谢老夫人。

她整个人愣在原地,半晌,才迟疑道:“祖母?”

第2章 知错?

谢老夫人怒气一遏,被她这一声祖母惊住。

要知道苏阮入宣平侯府已经一月有余,却从来都不搭理府中任何人。

无论是二房的三个儿女,还是其他人,哪怕是面对她时,苏阮都总是挺着背脊瞪大了眼,满脸仇视的看着她,就像是和他们有着累世冤仇。

谢老夫人当初是喜欢苏阮的,因为她的模样实在太过招人,有着她母亲陈氏一样的美貌,却少了她母亲的媚色。

圆圆的脸蛋,黑葡萄似的眼睛,让人见之生喜。

只可惜,苏阮有着最软绵的名字,面团似的乖巧模样,却生着一副比刺猬还扎人的脾气。

她怼天怼地,怼谢渊,怼陈氏,怼谢家的每一个人……

谢老夫人最初的那点喜欢,早就在她这段时间的胡闹里消磨了干净。

谢老夫人虽然惊愕苏阮口中那声祖母,可心中怒意还在,只以为苏阮是想要求饶,怒声道:“我可当不起你这一声祖母!”

随即扭头看向旁边的人:“还愣着干什么,还不把她拿下!”

谢家的下人连忙上前,从苏阮手里夺下了柳妈妈,就见到柳妈妈的手腕上已经泛了青,上面肿起来一圈。

谢老夫人见状更气,咬牙道:

“苏阮,我念你年幼,次次纵容,却不想你不知收敛。”

“之前百般污蔑我侯府也就罢了,这次还敢大闹喜宴、出手伤人,我要是不好好教训你,他日你必惹出滔天大祸来。来人,取家法来!”

“老夫人!”

陈氏闻言顿时大急,用力挣脱身旁拉着她的王氏,扑到苏阮身前急声道:“老夫人,是妾身的错,是妾身没教好阮阮,求您饶了她,我求您…”

她说话间跪在苏阮身边,红着眼睛哀求出声:

“阮阮,娘求你,快跟老夫人磕头,说你知道错了。”

苏阮愣愣的看着身前明明焦急,可说话时却依旧声音细软像是撒娇的女人,有些走神。

谢老夫人见状只以为苏阮死不认错,心头更气,不由迁怒上了陈氏。

“你还有脸替她求情?”

“苏阮是你女儿不错,可你别忘了你如今的身份,你是我谢家妇,是我宣平侯府的夫人!”

“我谢家从未嫌弃你寡妇出身,让侯爷娶你过门,可不代表我宣平侯府能容你母女践踏。”

“你若再替她求情,我便连你一起上家法!”

陈氏闻言脸色苍白,紧紧咬着下唇,却依旧挡在苏阮身前不住磕头。

老夫人见她执迷不悟,气得胸口生疼,狠了心对着取了鞭子过来的人怒声道:“你要护着她,那好,那就一起打。柳妈妈,给我打!”

“老夫人…”

柳妈妈迟疑。

谢老夫人厉声道:“怎么,连我都使唤不动你了吗,我让你打,给我狠狠的打!!”

柳妈妈见谢老夫人气急了,也不敢再劝,只能取了鞭子就朝着两人打了过去。

苏阮原本脑子里还嗡嗡作响,想着时隔多年,怎么会突然梦到了陈氏和谢家人,可当看着甩过来的鞭子,听着那犹如实质的破空声时,原还有些茫然的眼睛瞬间清醒了过来。

不是做梦?!

苏阮脸色微变,连忙伸手一把抱住扑在她身上的陈氏,借力朝前一转身,就将陈氏压在了自己身下,背上“啪”的一声挨了一鞭子。

谢家的家法传了四代,那鞭子不是皮制而是铁鞭,上面更行了倒刺,落在身上时,哪怕穿着冬衣,上面的倒刺依旧划破了衣裳。

苏阮疼的闷哼出声。

旁边站着的王氏几人都是觉得背脊生疼,几个少男少女也都是变了脸色。

柳妈妈手里鞭子不停。

苏阮死死护着怀里的陈氏,背上很快就见了血。

“阮阮,阮阮你放开我……”

“你放开我……”

陈氏挣扎着想要推开苏阮,可是苏阮抱着她的手却是犹如铁钳,按的她动弹不得,她急的哭出声来:

“老夫人,别打了……我求求你们别打了……”

“我错了,是我没教好苏阮,是我没教好她。”

“我替她受罚,你们打我,我求求你们了……”

谢渊还没踏进锦堂院时,就听到陈氏的哭声,他脸色一变大步走了进来,掀开帘子时就见到柳妈妈手里高高扬起的鞭子,顿时断喝出声:“你在干什么?!”

“老二。”

“大哥。”

“侯爷。”

房中诸人连忙行礼,谢渊却是直接大步上前,一把推开了柳妈妈之后,低头看着地上的陈氏,见她哭得眼睛通红,身上却没有伤势,心中松了口气。

待转而看见苏阮背上渗出的血时,顿时寒了眼。

“谁让你动手的?!”

柳妈妈吓得差点丢了手里的鞭子,“噗通”一声跪在地上。

没等他开口,上首的谢老夫人就气得脸色铁青。

“是我让她打的,怎么,你连我也要一并教训吗?”

谢渊回头:“母亲…”

“你别叫我,你到了现在还要护着她们母女?!”

谢老夫人怒声道:

“你知不知道苏阮今天闹出了多大的乱子,我不拦着你娶陈氏,我宣平侯府更不是看重门第之人,她们母女入府之后,我们可曾亏待过她们半点,我对苏阮更是视同府中所出,可是她呢?”

“她今日敢当众诋毁于你,抱着他生父的牌位闹了你的喜宴,明日是不是就要去闯宫禁?”

“你再这般护着她,等她惹出滔天大祸来,你以为你还能兜得住多久?”

谢渊想起之前苏阮抱着她爹的牌位,大闹婚宴的场景,眼底积聚着阴云。

陈氏脸色苍白,急声道:“侯爷……”

她想替苏阮求情,却被谢渊伸手拦住。

谢渊只是低头看着苏阮,沉声道:“苏阮,今天的事情,你知不知错?”

苏阮看着谢渊,再看着低声哭泣的陈氏,还有旁边所有的谢家人,心中复杂至极。

她记得当初的谢渊也是这般问过她的,在她大闹了喜宴,让宣平侯府丢尽颜面,让他成为满京城的笑话之后,问她知不知错。

她当时是怎么说的?

她满心怨恨说她没错,她骂陈氏贪图富贵,骂她虚荣无耻,骂她忘了杀夫之仇委身谢渊,骂谢家的人不得好死,然后从来没有对她动过手的谢渊狠狠给了她一个耳光,罚她跪了一天一夜。

第3章 谁弄的

“阮阮。”

陈氏满脸哀求,只求她能服个软。

谢家所有人都看着她。

苏阮跪坐在地上,沉默了许久,才仰头看着谢渊,既没认错,也没反驳,只是安静的道:“我爹的牌位呢?”

谢渊愣了。

谢老夫人也是怔住。

女孩原本圆润的脸颊瘦了许多,此时更是苍白,身上的狐皮袄子沾了血,显得狼狈不堪。

她没有哭闹,也没有谩骂,甚至没有求饶,她只是微仰着头看着谢渊。

“把我爹的牌位还给我。”

谢渊被她看的神情微滞。

原本总见着苏阮张牙舞爪的谢家人看着她此时的模样,也都是觉得心口莫名一抽,就连刚才气的恨不得打死她的谢老夫人,也是突然想起来刚见到苏阮时的样子。

那时候谢渊刚将陈氏带回来,苏阮就抱着她爹的牌位,孤零零的站在外面的院子里。

小小的孩子眼中满是惶恐,明明抓着牌位的手指都泛着苍白,却依旧竖着尖刺不许任何人靠近。

谢渊向来冷硬的心突然浮起抹涩意,扭头道:“牌位呢?”

谢家人面面相觑。

之前苏阮大闹喜宴,抱着牌位横冲直撞口不择言,他们只顾着让人抓住苏阮,别让她冲撞了那些客人,根本就没人留意她怀里的牌位去了哪里。

此时谢渊问起来,一时间居然没人能答得上话来。

苏阮仿佛知道牌位不见了,将自己蜷成一团,脸色越发苍白:“把我爹的牌位还给我,我不闹了,求你…”

“谢…侯爷。”

谢渊脸色暗沉:“我问你们话,牌位呢?!”

“老二。”谢老夫人皱眉。

谢渊却是沉声道:“刚才是谁抓的苏阮?”

周围人见谢渊动怒,都是吓了一跳,对苏阮动手的柳妈妈,还有之前将苏阮抓来锦堂院的几个丫环都是双膝一软跪在地上。

谢渊皱眉道:“苏阮父亲的牌位呢?”

那几个丫环都是吓得直哆嗦,连忙道:“侯爷,奴婢没瞧见,奴婢拦住苏小姐的时候,她已经晕过去了,她手里的牌位也不见了,奴婢,奴婢真不知道牌位去了哪里。”

“奴婢也是,奴婢没看见。”

“奴婢也没看到。”

几个丫环都是同样的话后,谢老夫人忍不住皱眉,虽然不解谢渊为什么会那么在意苏阮爹的牌位,却还是皱眉道:“苏阮一直抱着牌位,怎么会没看到?”

之前苏阮哪怕闹的再厉害,也从来没松开过牌位。

躲在后面的大房的女儿谢娇娇突然低声道:“祖母,我好像看到那个牌位在宴客厅那边……”

原本跪坐在地上的苏阮突然撑着地上就爬了起来,在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一把推开了谢渊踉跄着朝着外面跑了出去。

“苏阮!”

“阮阮!!”

谢渊和陈氏都是一愣,等反应过来时苏阮已经没了人影。

门外站着的丫环吓了一跳,见是苏阮刚想拦人,谁知道被苏阮一头撞了开来,一屁股摔倒在地上,而受伤的苏阮就那么跑了出去,眨眼就出了锦堂院。

谢渊和陈氏同时追了出去。

谢老夫人见状先是呆怔了片刻,等醒过身来拍着桌子怒声道:“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跟上去!!”

……

一群人从锦堂院出去的时候,谢青珩正带着谢嬛从外面回来。

谢青珩是谢渊的长子,而谢嬛则是次女,下面还有个小儿子谢青阳,在府中行六。

谢嬛和谢青阳十分排斥陈氏和苏阮,特别是谢青阳,知道谢渊要大办喜宴迎娶陈氏时,谢青阳和谢渊大吵了一架,然后跟谢嬛一起直接跑去了舅舅沈凤年府中。

谢青珩是去叫两人回府,免得被人抓住话柄。

可谁知道他还没有劝服弟妹,就听说府中出了事,匆匆带着谢嬛赶回来,而小弟谢青阳依旧还赖在沈府之中不愿意回府。

“大哥,你干什么非要我回来?”

“府中出事了你不回来做什么?”

“那也是父亲自找的,谁让他非要娶那个寡妇……”

“谢嬛!”

谢青珩皱眉低斥出声。

谢嬛顿时闭嘴,却仍旧有些不甘心,朝着一旁说道:“表哥,你看大哥,他居然向着那个寡妇……”

沈凤年的儿子沈棠溪站在一旁,他脸上带着半边面具,遮掩住了额头和右半边脸,露出来的鼻梁高挺,一双眸子温润怡人。

“表妹,不管那人是什么身份,姑丈既然娶了她,她就是宣平侯夫人,是你的继母,你这般开口闭口叫她寡妇,只会让人指责宣平侯府的女儿没有教养。”

“表哥,怎么连你都帮着她!”

“我不是帮她,我是帮理。”

谢嬛闻言顿时嘟着嘴,气得不想理他。

沈棠溪笑了笑正准备跟谢青珩说话,谁知道转弯刚过了拱门时,迎面一道身影就朝着他身上撞了过来。

他眼中微沉,直接朝着旁边退开了半步,而对面那道身影直接就撞在了他身后站着的谢青珩身上。

谢青珩被撞的倒退了半步,等站稳后才皱眉出声:“苏阮?”

“你又想干什么?!”

谢嬛顿时炸了,一把扯开苏阮正想破口大骂,低头就撞上苏阮那张毫无血色的脸来,白的吓人的嘴唇,酝满了水汽的眼睛,而她刚才碰过苏阮的手上更是一片殷红。

谢嬛吓了一跳。

谢青珩眼神瞬变,刚想伸手去拉苏阮,就被她躲了开来。

苏阮从地上爬起来时,三人才看到她背上被打破的袄子,还有上面的血迹。

还没等他们说话,苏阮就直接撇下他们朝着外面跑了过去。

“大哥,苏阮她怎么了?”谢嬛皱眉道。

谢青珩刚想说话,抬头就看到扶着陈氏大步过来的谢渊,还有身后的谢家众人。

“父亲…”

“苏阮呢?”

谢渊看到雪地上的血迹,顿时厉声道。

谢青珩愣了一瞬,才说道:“去外院了。”

谢渊连忙抬脚就朝着外院走去,谢家那些人也都是脸色各异,也都跟了过去。

谢嬛一把拉住走在最后面的谢娇娇问道:“他们这是在干什么?”

“苏阮爹的牌位不见了。”

“啊?”

谢嬛张大了嘴,她可是知道苏阮对她爹的牌位有多看重的,当初收拾房间的丫环不过就是碰了一下,就差点被她掐死,这要是不见了,还不闹翻了天去?

谢青珩和谢嬛连忙跟了上去,沈棠溪顿了顿,也一并去了外院。

第4章 私生女?

苏阮冲出了锦堂院后,就直接朝着外院跑了过去。

之前府中的喜宴就是在外院办的,宴席被苏阮给闹砸了之后,地上一片狼藉,宣平侯府的下人正把成堆的东西堆在一起。

苏阮过去时,院子里已经收拾的差不多了。

几个下人正一人拽着一边,拖着装满残羹剩汤和一些乱七八糟东西的木桶朝外运东西,就被苏阮一把推开。

其中一个人一头撞翻了木桶之后,那里头装着的杂物全数倒在了地上。

“哎哟!”

“干什么呢?”

“谁啊这是?”

几人都是气怒,扭头就想大骂,却见到来人居然是苏阮。

他们连忙行礼,可苏阮理也不理,直接推开了身前的人就趴在了那堆东西上扒拉开来,像是在找什么东西。

“苏小姐,您在干什么呢,这里头这么脏,您快出来!”

“是啊苏小姐,您快出来。”

几人说话间就想去拉苏阮。

谁知道苏阮抓着一片碎掉的瓷器,朝着伸手想要拉她的人就划了过去,那恶狠狠的模样吓住了所有人。

“滚开!”

那几人被她模样吓到,连连后退,而苏阮丢了瓷片,就继续在那堆东西里找了起来。

谢渊他们到的时候,就见到苏阮跪在一堆碎物里不断翻找的模样,她手上被瓷器割的满是鲜血,可她却像是半点都感觉不到疼似的,只是嘴里低声喃喃。

“牌位,牌位在哪里…”

“爹,你别怕…别怕…”

陈氏哭得不能自己,一把推开谢渊,几乎跪在苏阮旁边:“阮阮,娘帮你找,娘帮你找。”

谢家人看着满身狼藉的母女二人,看着手上满是血迹不住低喃的苏阮,原本的那些怒气和怨愤都是消散了大半。

谢老夫人本就是个嘴硬心软的人,看到苏阮的模样心中虽然仍气她之前胡闹,却又忍不住心软,对着身边的柳妈妈说道:“还站着干什么,还不帮她们找?”

柳妈妈连忙点头,带着人上去翻找起来,而前院的那些下人得知苏阮是来找牌位的,也都是吓了一跳,连忙将之前收走的东西抱了回来。

过了许久,才有人在一堆扔掉的东西里,找回来断成了几节的牌位,而一直没有哭过的苏阮,看着被递过去的牌位之后,却是坐在一堆烂物里哭了起来。

她坐在地上,哭的时候没有半点声音,只是低着头,眼泪大颗大颗的砸落在地上碎裂的木牌上。

谢渊脸色难看至极,寒声道:“外院的管事和刚才扫洒的人是谁?”

外院的管事连带着那几个下人齐刷刷的跪了一排。

“这牌位是谁弄烂的?”

那管事脸色一白:“小人,小人不知道…”

其他几人也都是齐齐摇头。

谢渊鹰眸顿沉,开口道:“全部拖下去,给我打!”

谢家众人都是吓了一跳,大房的夫人王氏连忙开口道:“二弟,他们都是侯府老人,你怎能说打就打,这牌位说不定是不小心摔裂的……”

“这般整齐的断痕,怎么可能是摔裂的?”

众人这才朝着那牌位看过去,才发现那木牌裂开的地方十分平整,像是用什么东西齐口斩断。

谢老夫人脸色顿时难看。

她哪怕再气苏阮胡闹,也断然不会做毁人牌位的事情来。

更何况毁人灵牌,犹如断人往生之路,这对信佛的老夫人来说,简直是不可饶恕之事。

谢老夫人怒声道:“谁做的?!”

无人吭声。

她顿时沉了脸:“还愣着干什么,没听到侯爷的话吗,把他们拉下去狠狠的打,今儿个要是不说出来是谁砸了这牌位,通通打死了事,我宣平侯府容不下这般恶毒之人!”

“老夫人!”

“老夫人饶命!”

外院管事顿时脸色煞白,他身旁几人也是磕头求饶。

谢老夫人却是半点不理,直接让人拖着几人就压在地上打了起来,不过几板子下去,就有人忍不住疼痛大喊出声:“小人招了,是六公子,是六公子让小人做的。”

“胡说八道!!”

那人话音刚落,人群外就有人断喝出声。

谢嬛一把推开了围在外面的下人,朝着那挨打的人走过去就是一脚:“你这狗奴才,是谁教你污蔑小六的?小六根本就不在府中,他怎么会让你做这种事情。”

她说完指着苏阮怒声道:“是不是你,苏阮,是不是你自己砸了你爹的牌位,跑来污蔑小六?!”

“谢嬛!”

谢渊怒喝出声。

谢嬛听道谢渊吼她,顿时红了眼:“你吼我做什么,你就这般护着苏阮?她到底是这个寡妇的女儿,还是你的女儿?”

“人都说有了新人忘旧人,你忘了母亲也就算了,如今帮着这寡妇母女来欺负我们,活该今天被她砸了喜宴,成为满京城的笑话……”

“啪!”

谢渊猛的抬手,一巴掌就朝着谢嬛脸上打了过去:“你给我闭嘴!”

谢嬛捂着脸恨恨的看着谢渊:“我就不闭嘴,我说错了吗,打从她们入府以后,你眼里哪还看得到旁人,不管苏阮怎么闹你都护着她,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你的私生女。”

“她娘就是个寡妇,长得一副妖媚样子,鬼知道她死的那个是不是真是她亲爹…”

“你!”

谢渊气得再次抬手。

谢青珩见状快步上前,将谢嬛一把拉在身后,替谢嬛挨了一巴掌。

他比谢嬛高出一截,那一巴掌直接落在他下颚上,巨大的声音惊住了所有人。

谢老夫人顿时急声道:“珩儿!”

谢青珩侧了侧脸,下颚上留着一道红印,显然谢渊气急了没有留手。

谢青珩只觉得牙齿都有些松动,抿抿嘴咽下了血腥味,对着谢渊低声道:“父亲,妹妹不懂事才会出口无状,还请父亲别与她计较。”

“大哥!”

谢嬛气得眼睛通红,扯着谢青珩就想出来。

谢青珩却是沉喝出声:“够了,你还要胡闹到什么时候?!”

第5章 孽种

谢嬛被他斥责,委屈的捂着脸哭了起来。

“连你也骂我,连你也护着她们是不是?”

“你说我胡闹,可她苏阮要不是父亲的私生女,父亲为什么要那么护着她,我不过是说她一句,他便恨不得打死我,可苏阮不管做什么他都把她护进了骨子里。”

谢嬛哭闹间,直接指着苏阮愤恨道:“我看她就是父亲和陈氏生的孽种!”

谢渊脸色黑沉的难看。

陈氏则是面色惨白,摇摇欲坠。

沈棠溪一直站在旁边,原是不想掺合谢家的家务事,想着找个借口告辞,可是正想转身时却是突然看到原本哭泣的苏阮微仰着头。

她脸颊白的有些透明,一双眼睛又黑又亮,就那么安静的看着大哭大闹的谢嬛时,眼里甚至连半点波澜都没有,那样子半点都不像是刚才抱着牌位哭泣的小可怜。

沈棠溪目光微深,刚想开口说话,就听到苏阮说道。

“我不是孽种。”

她声音很嫩,细细软软,可说出来的话,却是叫所有人都脸色大变。

“我爹叫苏宣民,永成二十四年进士,原户部郎中,元启元年调任荆南,任荆南知州……”

“苏阮!”

谢渊厉喝出声。

苏阮却是半跪在地上,手中拿着碎裂的牌位,直直的看着谢嬛:“元启七年,荆南大旱,颗粒无收,朝廷下旨赈灾,运粮官船沉凿南河,荆南苦等两月,无一米一粮,一草一木,饿死三千余人……”

“你别说了!!”

谢渊大步上前,用力抓着苏阮的胳膊将她从地上拖了起来,然而苏阮口中却是没停。

“时逢南魏派兵来袭,我爹镇守荆州至死不退,剩至八百人依旧不愿弃城,后被人生擒,宣平侯奉旨南下平叛,于阵前亲手射杀荆南知州,活葬八百人……”

“啪!!”

狠狠一个耳光,打断了苏阮嘴里所有的话。

陈氏脸色惨白,打过苏阮之后就一把抱住了她:“别说了,你别说了,我求你别说了……娘不嫁了,娘谁也不嫁了……”

苏阮被她抱在怀里,两人跌坐在地上。

她感觉到陈氏不住颤抖的身子,靠在陈氏肩头,黑沉沉的大眼就那么看着谢嬛等人,一字一句的说道:“我不是孽种,我爹叫苏宣民。”

软玉生香

  • 作者:月下无美人
  • 分类:言情小说
  • 豆瓣:7.9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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