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节

“你特意去告诉严阁老,反倒是落了下乘了。”

谢渊想了想也是,便说道:“听母亲的。”

谢青珩在旁开口:“孙儿明白。”

……

苏阮并没有在谢老夫人的院子里久留,毕竟他们还有正事要说,她与谢老夫人说了句明日再来请安,便直接告退离开。

等到出了院子,她才看着树桠上的雪松了口气。

刚才她来时,的确是意外,她是想要来跟谢老夫人说禫祭的事情。

只是走到门外时,她便听到了“太子伴读”四个字。

苏阮当时便是心中一紧,蓦的想起一些事情来。

上一世也同样有这样一场小考,但是当时她满腹怨恨,大闹了喜宴之后便去闯了宫门,等她回来之后,就一心想要讨好谢老夫人报复谢家,半点不曾留意过谢青珩他们。

只记得谢青珩在小考之中出众得了头筹,被皇上钦点成了太子伴读。

当时谢青珩很是风光了一阵子,京中那些想要替他说媒的人几乎踏破了宣平侯府的门槛。

谢老夫人替他选了一门门当户对的好亲事,定在来年春夏之际,可是谁曾想只过了不到两个月,太子在一次外出时意外中毒身亡,惹得帝心震怒,但凡太子身边贴身之人尽皆受罚。

谢青珩也被打了五十板子,差点没了命。

后来虽说皇上没有因此迁怒谢家,但是谢青珩却是错过了春闱和后来的武举,那原本与他定亲的人家也借故退了亲事。

宣平侯府一时间受此事波及,被人嘲笑,谢青珩更是成人笑柄。

他在京中地位尴尬,又等不及三年后大考,最后在府中呆了大半年时间,就偷偷去了边关入了军伍,只是还没等他攒够军功回京入仕,便被谢家所累,与谢家一起被判谋逆……

第42章 道歉

苏阮心口有些发疼,脸色白了下来。

她到底是欠了谢家的。

“苏阮!”

身后传来叫声。

谢青珩与谢老夫人还有谢渊说完话后,急急忙忙的就从锦堂院出来,四下看了眼便找到了不远处还没离开的身影。

他连忙叫了一声,快步朝着苏阮跑了过来。

苏阮回头时,谢青珩已经到了近前,他原本想说的话在瞧见苏阮发白的脸色时蓦的顿住,凝声道:“你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

苏阮摇摇头:“没事,只是有些冷。大公子叫我有事?”

谢青珩听着她的称呼只觉得刺耳,皱眉看着她:“你刚才叫我大哥。”

苏阮抬眼看他,原是想说她不过是看在谢老夫人的面子上,不想叫她失望而已。

可是突然想起之前的事情,眼前便出现上一世那个本该意气风发,却因一时失意被人嘲笑的谢青珩。

那时候他被她折腾陷害了好些次,他虽然未曾管束过弟妹,却也从来没有对她出过手。

她犹记,那五十板子折了他满身锐气,让得本该明朗的少年染上阴郁之色,在去边关之前他还眉目冷峻的说着,等他攒够军功归来重振侯府声誉,可是后来便再也没了后来,他直接在边关被问了罪,甚至来不及回京。

苏阮顿时就失了与他争辩的心思,顺从的叫了声:“大哥。”

女孩儿的声音轻轻的,细细的,说话时虽然安安静静,可偏生让人觉得软濡好听。

谢青珩眉心顿时舒展开来,对着她说道:“刚才在里面的时候,谢谢你替我想法子。”

苏阮说道:“我只是凑巧,再说就算没有我,祖母和侯爷也会替你想出办法避了这事情的。”

谢青珩声音微沉:“不一样。”

是真的不一样。

祖母和父亲替他想办法,那是因为他们是至亲之人,他的将来关系侯府,关系谢家,祖母他们总想让他走最好的路,所以竭尽全力的让他脚下平坦。

可是苏阮不同。

之前他还曾为难过她,她就算当真不帮他,也没人能说她半句不是。

谢青珩想到这里不由抿了抿唇,眼底带着几分别扭和尴尬。

“阮阮,之前的事情对不起。”

他想着会很难开口,可是当真说起来时,却发现开口并没有那么困难。

或许是苏阮刚才愿意帮他,又或许是女孩儿的安静给了他勇气。

谢青珩看着苏阮说道:

“我之前觉得你性子太过闹腾,又怕你对父亲还带着恨意,若是让你入了二房,我怕你会借机为难青阳他们。”

“青阳和谢嬛从小便长在福窝之中,未曾经历过任何坎坷,他们比不得你心性,更容易吃亏,我怕他们与你起了争执到时候闹的一发不可收拾,所以我才……”

谢青珩顿了顿,见苏阮抬头看着他,杏眼清澈如水,那里面满满都是他的倒影。

他顿时有些说不下去,总觉得越说越不对劲,就好像他刚才那话是在说苏阮经历了太多所以格外心狠手辣似的。

他直接转了话题道:“等你父亲禫祭之后,我带你出去看戏法可好?”

苏阮愣了下,倒是没想到谢青珩会提出带她出去玩的事情,她记得上一世谢家所有的孩子都是不喜欢她的,更别提带着她一起出门了。

那时候她在谢家就是异类。

谢青珩见苏阮不说话,以为她要拒绝,连忙说道:“不是我的意思,是我同窗,他说京中来了个杂耍班子,里面的戏法格外有意思,所以邀着我们几个好友一起去看。”

“他家有个妹妹,若是一人与我们同行多少有些不便,所以就让我们也叫上府里的女子,我想着你来京中之后也没怎么出去走动过,所以便问问你要不要一起同去。”

苏阮瞧着谢青珩绷着下颚,手心微微握紧成拳,嘴里虽然说着不想去就算了,可眼里却是紧紧盯着她,那样子好像生怕她拒绝一样。

她微侧了侧头开口道:“就我一个人?”

“不是,还有谢嬛。”

谢青珩说完后只觉得有些紧张:“你要去吗?”

苏阮看着他紧张的脸都绷紧了,盯着自己更是一瞬不瞬,她想了想说道:“祖母说要带我去替安阳王妃贺寿,恐怕时间上会有冲突……”

她记得谢老夫人说过,安阳王妃的寿辰刚好就在她出孝第二日。

“不会!”

谢青珩连忙说道:“我让裴大壮……不是,我同窗,我让我同窗将时间延后一日就是。”

“不会很麻烦吗?”

“当然不会,只是看杂耍罢了,随便哪一日都行,再说安阳王妃寿辰,我同窗府里怕是也要去的,到时候他妹妹出不了府,他自然也会将看杂耍的日子朝后挪一挪,一点儿都不麻烦。”

就算真有麻烦,那也不麻烦。

裴大壮要是不同意,大不了揍他一顿就是!

谢青珩没等苏阮再次开口,就直接说道:“你放心吧,时间定不会冲突,到时候我跟我同窗说让他将时间延后一些,然后你跟我一起同去。”

“就这么说定了!”

他说完不给苏阮拒绝的机会,就直接转身大步离开。

“我听祖母说,你搬到了这边跨院来住了,赶紧回去吧,外间天冷免得受寒。我也先走了,等到了时间我再来寻你。”

“大哥。”

苏阮张了张嘴,刚想叫住谢青珩,就见到谢青珩脚下更快了几分,转眼间便已经走到了小道尽头,仿佛生怕她将他叫回来似的,那模样自欺欺人的厉害。

她先是呆怔了片刻,随即便忍不住“噗哧”一下低笑出声。

这谢青珩,是怕她拒绝?

苏阮失笑的摇摇头,原本有些沉重的心情突然便好转了起来,她朝着谢青珩离开的方向看了一眼,这才噙着笑转身朝着跨院那边走去。

……

等到苏阮走后,谢青珩才扭头从小道尽头的树后走了出来。

见着苏阮有些瘦弱的背影消失在夜色里,他忍不住扬唇露出个大大的笑容来。

所以说,她还是挺好哄的嘛……

初战告捷,谢青珩已经在寻思着裴大壮之前说的办法,他摸了摸荷包,想着要不然明儿个去一趟程月楼,听说那儿的珠花首饰最是好看。

要不然,去买点儿?

第43章 拜访

翌日一早,被谢老夫人连夜叫去叮嘱了一番的吴氏便早起忙碌了起来。

祁文府论身份,其实是比不得谢渊的。

谢渊毕竟有侯爵之位在身,更在朝中担了武职,祁文府的官位品阶甚至比起谢渊来说还要低上半品,可却耐不住他身上镶的那些个光环实在太过耀眼,再加上皇上对他的另眼相看,时不时便要他入宫伴驾。

单就是他与皇上亲近,极得圣心这一点,便足以让任何人不敢轻慢。

吴氏叮嘱着府里的人,交代着一应事情,既要让府中下人警醒准备,不至于失礼,却又不能太过殷切,显得宣平侯府低人一等。

这其中的度,全凭吴氏把握。

王氏带着谢娇娇从内院出来时,瞅着指使着下人打扫花厅,让人去厨下安排的吴氏时,便撇撇嘴:“有什么了不得的,不就是来个客人吗…”

“娘!”

谢娇娇木着脸拉了王氏一下。

王氏好像有些着恼,眉毛一拧说道:“我哪儿说错了?不就是个国子监祭酒吗,又不是什么王爷、皇子的,犯的着这么重视吗?”

“还有你祖母也是,之前说着陈氏入府之后,要将管家之权交还给二房也就算了,我哪怕不高兴也只能忍着,可是如今既然都不给了,为什么还交给三房。”

“论长幼有序,怎么也轮不着她吧!”

王氏对于吴氏管家的事情那是一百个不愿意,二房管家也就算了,好歹是正儿八经的侯府主母,她无话可说,可是三房的算是个怎么回事儿?

老夫人直接越过了她,连招呼都没打一声就将管家之权交给了吴氏,这是完全不把他们大房放在眼里!

谢娇娇看着自家娘那气得眼睛都红了的模样,扯着她的衣袖说道:

“娘,祖母这么吩咐自然有她的道理,再说三婶管家也从来未曾苛待过咱们大房。”

“三房有的东西,咱们都有,三房没有的东西,只要咱们开了口,三婶也从来都不会故意为难。”

“三婶为人公平,不会偏倚于谁,您就别不高兴了。”

“你个蠢丫头!”

王氏听到谢娇娇的话,直接就朝着她脑门上戳了一指头,怒其不争的说道:

“那能一样吗?中馈在她手中,她表面上看着一碗水端平,可谁知道她私底下是不是藏了什么。”

“再说她哪儿公平了,平日里瞧着假正经,可知道你祖母喜欢苏阮那野丫头,把她弄去了锦堂院的跨院之后,就上赶着送了一堆东西过去。”

“我可是瞧见了,那里头样样都是好东西,可没见你有过,你还说她公平?!”

谢娇娇被王氏戳的额头泛红,不由后仰着说道:

“祖母不是说了吗,苏阮的一应全是从她的小库房里出的……”

“那就更不该了!”

王氏叉着腰说道:“那野丫头又不是谢家的女儿,你才是你祖母的亲孙女,那老太太也不知道是不是糊涂了,好好的亲孙女儿不疼,偏要去疼那野丫头。”

“还有你也是!”

王氏气哼哼的看着谢娇娇:

“没事儿就在屋里看你那劳什子的书,你一个女儿家看那么多书能当个什么用处,还不如多去锦堂院里转转。”

“我可告诉你,老夫人的小金库里好东西多的是,你要是能哄好了她,我哪儿还用的着愁你的嫁妆?”

谢娇娇清秀的脸上露出抹无奈来,哄着王氏说道:“我知道了娘,我会多去祖母那里的。”

“现在就去!”

“娘……”

“去不去?”

王氏瞪她。

谢娇娇叹口气有些心累,见着王氏一副“她不去掏谢老夫人小金库,她就誓不罢休”的模样,又叹了口气,开口说道:“好了,我待会儿就去,可以了吧?”

王氏脸色这才缓了些。

谢娇娇将王氏送回了大房那边,正拿了本书准备看,就直接被王氏轰了出来。

她只能将书卷在袖中,满脸无奈的去了锦堂院那边,只是她却没有入内,在外面站了一会儿,等着王氏派来的“尾巴”离开之后,她也转身想走,却不想正巧碰见了从锦堂院里出来的苏阮。

两人都是愣了愣,谢娇娇连忙道:“六妹妹。”

苏阮愣了下,才反应过来谢娇娇是在叫她,她原是想叫一声五小姐,可想起昨夜已经叫了谢青珩大哥,便也直接改了口,叫道:“五姐。”

谢娇娇上前道:“你这是刚去见了祖母吗?”

苏阮点点头:“我与祖母商量了些事情,刚刚才出来,五姐是去见祖母的吗,她在里面……”

谢娇娇连忙摆手:“不是的,我就是过来看看,今儿个祖母这边或许会来客人,我便不进去打扰祖母了。”

她想要说一句她先回去了,可是想起将她轰出来的王氏,顿时有些无奈。

谢娇娇看了眼外间的冰天雪地,摸了摸袖笼里的书。

要不然先找个安静地儿蹲上一会儿,等着她娘气过了,她再假装已经哄好了祖母回去了,免得她娘唠叨?

苏阮瞧着谢娇娇的模样,便想起上一世眼前这女孩来。

谢娇娇性子慢,反应也慢,她不喜欢与人打交道,而且也不怎么爱争抢。

王氏虚荣心有些重,又是个喜欢攀比的,样样都要比照着二房、三房来,可偏偏她夫君不争气,便将所有希望都放在了一双儿女身上。

上一世谢娇娇后来嫁给了平远伯的儿子,只是听说平远伯的儿子贪花好色,不喜欢略有些木讷的谢娇娇,所以她嫁过去后过的不那么好,后来谢家出事,她也被府中牵连。

苏阮猜测着谢娇娇的来意,想起她刚才在锦堂院外绕着圈子,却不进去,隐隐猜测着恐怕是王氏那边又闹了什么名堂。

苏阮试探着说道:“五姐如果不急着回去的话,不如去我那坐坐?”

原本已经想着该去哪个角落蹲着混时间的谢娇娇眼前一亮:“可以吗?”

“当然可以,只是我那边冷清,五姐不嫌弃就好。”

“不嫌弃不嫌弃。”

谢娇娇连忙说道,再冷清都总比冰天雪地的好。

……

苏阮领着谢娇娇朝着跨院那边走去,而宣平侯府的正门前,一辆马车正缓缓停了下来。

马车顶上有些积雪,盘花藏蓝的帘子垂着,遮掩了里面的身影。

赶车的是个带着狐皮小帽,穿着青衣的小厮,他快速从马车上跳了下来,然后朝着马车里说道:

“大人,宣平侯府到了。”

第44章 账册

马车帘子被素净修长的手指掀开,下一瞬穿着鸦青色素面锦袍,披着墨色披风的祁文府便搭着小厮的手从马车上下来。

他面如冠玉,眸色清冷,站在门前时便引得不少人相望。

宣平侯府外早有人候着,之前见马车停下来便已经有人去府中通禀,这会儿谢青珩早已经出来,见着祁文府之后连忙上前恭敬道:“学生见过祁祭酒。”

“这里不是国子监,在外不必多礼。”祁文府说道。

“祭酒此言差矣,您为长者师,无论在什么地方学生都不能不敬。”

谢青珩先是说了一句,见祁文府不置可否,就也没有再说,免得让祁文府觉得他有意讨好谄媚,他只是对着祁文府说道:“父亲早已经在府中等候,祭酒请随我入府。”

祁文府让身边小厮跟着宣平侯府的人去安置马车,而他则是被谢青珩引着入了府。

府中因为有外客要来,早早拾掇了一番,却也不会显得太过刻意。

祁文府跟着谢青珩去了前厅,就见到谢渊已经在厅内等着。

宣平侯府的前厅很大,四周窗棂全糊了明纸,屋中看着十分敞亮。

前厅的门前挂了暖帘,里面熏着苏合香,那淡淡的香味掩过了屋里的烟尘气,让人觉得暖意融融却又不会有半点异味。

祁文府入内后,谢渊就连忙起身道:“祁大人,快些进来坐。”

“谢侯爷。”

祁文府招呼了一声,说道:“冒昧来访,不知可有打扰?”

谢渊笑着说道:“怎么会打扰,祁大人能来府中,简直蓬荜生辉。”

以祁文府这性子,八百年都难的去谁府上打扰一回,搁谁家里恐怕都是觉得惊讶又难得。

谢渊嘴里寒暄了几句,就让下人奉了茶水点心过来。

谢青珩也没有出去,而是在一旁陪坐。

谢渊笑着道:“我往日与祁大人倒是没怎么走动,祁大人今日怎会突然想要来我府中坐坐了?”

祁文府端着茶杯却未饮茶,只是拿着杯盖说道:“实不相瞒,我今日前来,一是为了恭贺谢侯爷大婚之喜,二是有一件事情想要让谢侯爷替我解惑。”

“因为在外面提起此事实有不便,所以我只能亲自过来拜访。”

谢渊听着祁文府恭贺之言,脸上笑意更甚了些,端着茶杯随口说道:“祁大人想问什么尽管说。”

祁文府却没开口,而是看了谢青珩一眼。

谢青珩愣了下,就知道祁文府是有事情不想让他知道,他连忙站起身来就想退出去:“父亲,祭酒,你们先聊,我先去祖母那里跟她老人家请安。”

谢渊点点头,谢青珩就转身朝外走去,可等他刚走到门前,撩起暖帘准备出去时,就听到身后传来祁文府清冷的声音。

“我想知道,苏宣民的妻女在哪里。”

谢青珩手中一僵,抓着暖帘的险些没忍住回头。

他咬了咬牙,从房门出去之后却没有离开,而是拦住了门外的下人将他们驱远了一些后,这才隔着暖帘听着里面的声音。

谢渊也被祁文府这突如其来的话吓了一跳,只是他很快就反应过来,借着放下茶杯时遮掩了眼底的惊愕之色,再抬头时就已经满是疑惑道:

“祁大人说什么?”

祁文府冷淡掀唇:“谢侯爷应该知道我说的是什么。”

“两年前你在荆南射杀苏宣民后,抗击南魏大军,最后荆南大捷,侯爷身负战功归京得皇上嘉赏,苏宣民却因护城不利而背负罪名。”

“朝中所有人都以为,苏宣民的家人早在两年前便全数死在了荆南那场大战中,直到半年前,才有人传出苏宣民还有妻女在世。”

“我得到消息后就派人前往荆南,想要将他的妻女带回,谁知却遍寻不获,而后来才知道侯爷也在这期间去过荆南。”

谢渊听着祁文府的话后,脸上笑容彻底隐没:“祁大人说笑了,我虽然去过荆南,可是却不知道苏宣民还有妻女在世……”

“京中消息早已传遍,侯爷会不知晓?”

祁文府声音平静:

“而且我听说侯爷的那位新夫人正巧是你从荆南带回来的,而她有一个女儿,刚好姓苏。”

谢渊眼中神色一冷:“祁大人到底想要说什么?”

祁文府看着他:“苏宣民的妻女被侯爷带回了府中。”

谢渊见祁文府说的肯定,甚至于半点都没有犹豫,就知道祁文府应当是早就已经查清楚了陈氏母女的身份。

他今日过府根本就不是来拜访他的,而是冲着陈氏和苏阮来的。

谢渊脸色阴沉下来,对着祁文府说道:

“天下姓苏的人多的是,难道祁大人每见一个,都要说她们与苏宣民有关?”

“本侯娶妻之事,早已经面呈过皇上,更得皇上亲自赐婚。”

“先不说本侯妻女与苏宣民是否有关,就算她们当真是苏宣民妻女又能如何,祸不及妻儿,陛下当初并未降罪苏宣民的家人,祁大人不过是过国子监祭酒,如今又凭什么身份来诘问本侯?”

祁文府看着面色阴沉的谢渊,半点不曾因他的话而动怒,只是将手中的杯盖放在了茶杯之上,发出轻微的碰撞声。

“皇上的确是没降罪苏宣民的家人,可却也未曾明言赦免。”

见谢渊想要说话,祁文府开口:

“侯爷可知道如今京城之中,有多少人在找她们母女?”

谢渊脸色眼中怒色一滞。

祁文府继续道:“你说如果让人知道,她们不仅入了宣平侯府,而侯爷还替她们改换身份抹平过去,甚至娶了苏宣民的遗孀为妻,那些人会如何?”

谢渊冷声道:“祁大人到底想要说什么?!”

“我无意要挟侯爷什么,更不愿干涉侯爷私事,我只要苏宣民手中留下的那本账册。”

谢渊听着祁文府的话愣了一瞬,才紧紧皱眉说道:“我根本没有见过什么账册,苏宣民更未曾留下过什么东西。”

祁文府看着他:“那他的妻女呢,可在她们手中?”

第45章 后患

“不可能。”

谢渊毫不犹豫的就脱口而出。

他之前去荆南时,就是听说了陈氏母女的消息,后来他救了她们之后,在荆南护着她们母女足足两个月有余。

陈氏性子软绵,而那时候的苏阮虽然浑身尖刺,可是在不知道他身份的前提下对他也极为信任。

他们朝夕相处两个月,如果陈氏母女身边如果有什么东西,断然是藏不住的。

可是谢渊却从来没有在两人那里见过什么账册。

谢渊沉着眼看着祁文府,虽然不想与他多说,可是祁文府身份特殊,他虽然只是国子监祭酒,可是他和圣驾太过亲近,得罪了他难保不会惹出什么祸事来。

谢渊只能忍着冷意开口解释道:

“祁大人,本侯不知道你从哪里听说了账册的事情,可是当初在荆南的时候,苏宣民的确是没有留下任何东西,后来本侯接管了荆南知州府一段时日,也未曾见过什么账册。”

祁文府闻言抬眼看着谢渊,像是在打量他话中真假。

谢渊对于这种目光十分不喜,冷声道:“本侯没必要骗你,如果祁大人今日过府只是为了这件事情,那本侯只能说要让你失望了,至于其他……”

他眉峰冷寂,眼中带着逼人寒光。

“祁大人若想做什么,本侯或许拦不了,可是本侯想要护着的人,谁也别想伤了去。”

无论是陈氏,还是苏阮。

既然她们入了宣平侯府的大门,那就是宣平侯府的人,他定会护她们母女周全!

祁文府看着锋芒毕露的谢渊,眉心紧皱。

谢渊的话不像是说假,而且那本账册留在谢渊手中,对他来说也没有半点好处,可是他得到的消息,苏宣民手中的确是有那本账册的,但是在苏宣民死后,那账册便不翼而飞……

祁文府开口:“谢侯爷,我可否见见贵夫人母女。”

“不行!”

谢渊毫不犹豫的反对出声。

“谢侯爷……”

“祁大人,我夫人身子欠佳,如今正在休养,不宜见客。”

更何况也没有让女眷见外男的道理。

祁文府看着谢渊:“那苏小姐呢?”

“她也不行!”

谢渊总觉得祁文府突然来府中拜访,又提及荆南的事情没安好心。

更何况那本所谓的账册谁也不知道到底牵扯了多少事情,他费尽心思才扫干净了陈氏母女的过往,却没想到被祁文府查到。

他半点都不愿意让祁文府见到陈氏和苏阮,免得为她们招来祸端。

至于她们二人的身份,他隐瞒只是为了那些对苏宣民家人心怀恶意之人,至于皇上那边他早就过了明路,哪怕暴露出来皇上也总不至于降罪于他,他也不惧。

谢渊直接起身冷声道:“本侯还有其他事情,就不招待祁大人了。来人,送客!”

他话音刚落,祁文府便说道:

“谢侯爷可知道,我今日为何来此?”

谢渊不想听。

祁文府却自顾自的说道:“户部右侍郎陈安宁前天夜里在府中自尽了。”

谢渊脸色一变,下意识便想开口说不可能。

如果户部侍郎真在府中自尽,朝中怎么可能连半点消息都没有?

可是祁文府就好像知道他想说什么一样,直接开口说道:

“陈安宁自尽之前几个月,皇上便已经下令让都察院暗中查探户部贪污之事,后牵扯出两年前荆南大旱之时,国库空虚无粮赈灾的事情。”

“线索一路查到苏宣民时便中断,却也泄露出他手中有一本户部的账册,而且他还有妻女在世的事情,所以当时才会有人前往追杀灭口,后来苏宣民妻女突然消失,踪迹更是被人抹得一干二净。”

“侯爷虽然求了皇上赐婚,可你应该没有告诉皇上,你所娶的人是苏宣民的遗孀吧?”

谢渊脸色一变,阴沉着脸看着祁文府。

祁文府说道:

“苏宣民那边的消息断了之后,都察院这边就只能继续去查户部现有的那些人,可是刚查到陈安宁身上时,陈安宁就直接自尽于府中。”

“他府中的人在他自尽的地方发现了一封血书,两本账册,上面桩桩件件都直指次辅南元山,指他与户部勾结,贪污受贿,掏空国库。”

“当时都察院已经在查陈安宁,派了人潜入陈府,所以陈安宁死后第一时间,才能将消息传递给皇上,皇上又下令让人封锁了整个陈家,将他自尽的消息瞒了两日。”

祁文府看着谢渊脸上不断变化的神色,对着他说道:

“我无意为难侯爷,但是谢侯爷,苏宣民手中的那本账册如果不找出来,朝中无法安宁,你的后宅恐怕也会麻烦不断,皇上虽然相信南大人,可有些事情众口铄金。”

“如果证据确凿,而且又没有足以让他洗脱罪名的东西,到时候就算是皇上有意偏帮他也不可能。”

更何况帝王心,深似海。

南元山虽然深得帝心,可是谁能保证说的人多了之后,皇上会不会动摇。

若是有人一直告诉他南元山是奸佞是奸臣,皇上还能一直那么相信他?

谢渊听到“次辅”二字时就已经变色,而后面听到皇帝命人封锁消息时更是脸色大变,猛的开口道:“是皇上让你来的?”

祁文府摇摇头:“不是。”

“皇上已经派遣了都察院和刑部追查此事,大理寺协同,而且暂时也没人知道苏宣民的妻女在你府中,但是谢侯爷,她们母女的身份是瞒不了多久的。”

“如果不能找到账册,迟早有人会再提起她们,而她们身上的麻烦也只会源源不断。”

祁文府看着他说道:

“我欠南大人一个人情,又恰巧猜到了她们的身份,而南大人与谢侯爷也算是同僚多年,想来谢侯爷也不会见死不救吧?”

谢渊紧紧皱着眉心,看着祁文府时带着怀疑之色,可是祁文府说的太过认真,而且陈安宁自尽这件事情,根本不可能作假。

祁文府看出了谢渊眼中的犹豫,开口道:“谢侯爷若然不信,大可与我一起,我只见她们母女一面,询问一些事情,你可以在一旁守着。”

第46章 凶残?

(昨天脑子犯晕,陈安宁是户部右侍郎,尚书是狗大户裴大壮他祖父……)

————————

里面祁文府和谢渊还在说话。

暖帘之外,谢青珩握了握拳心,直接转身就走。

他没想到祁文府来府上居然是为了陈氏和苏阮,而且祁文府刚才的话他也听的很清楚。

陈安宁死了,堂堂一部侍郎,又牵连了次辅,这消息就算是皇上强行压下来也压不了多久,到时候南氏一系定然会想尽办法替南元山脱罪,而暗害陈安宁之人也一定会想方设法的阻拦。

这其中的关键,就是当初苏宣民手中的那本账册。

苏宣民已死,陈氏和苏阮就成了所有人矛盾的中心。

软玉生香

  • 作者:月下无美人
  • 分类:言情小说
  • 豆瓣:7.5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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