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节

“你说的事儿我尽量去办,可要是后面闹砸了或者出了什么事儿,你保不住我,我铁定给我坟头多挖一个坑,拉着你一起上路。”

莫岭澜被绉隆安逗笑,瞧着他气的咬牙切齿的模样,唇边露出个笑窝来。

片刻后,他才收敛了笑意轻叹了口气。

“放心吧,如果真到了那一步,我肯定比你先走。”

若京中真守不住,他又怎么可能逃脱的掉?

绉隆安见着莫岭澜说完之后,就朝着他挥挥手去了旁边萧勉的屋子那边,他脸上的恼怒和不甘随着莫岭澜那句话渐渐淡去。

望着莫岭澜离开的方向许久,绉隆安才忍不住骂了声:

“小兔崽子,才活了多大点儿岁数就盼着去死了。”

“好人命不长,祸害遗千年,能想出这么损的主意的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定然能活的长长久久的……”

他低低说完后,才垂着眼道,

“我也还没活够呢。”

他连儿子都还没有,谁要跟他一起去死。

“大人。”贾胜扭头看了眼莫岭澜离开的方向,才回头有些疑惑问道,“莫大人让您去做什么?”

绉隆安扯了扯身上的毯子说道:“没什么,就是让老子拿点肉去忽悠头狼。”他身上寒气上涌,忍不住打了个哆嗦,牙齿打着颤,“行了,别问了,我快冷了。”

“赶紧去给我烧点热水抬过来让我泡泡,再点盆炭火送过来。”

“还有,让人去跟夫人说一声,我这几天有事要忙就住在衙门里,叫她别操心外头的事情,也少出门,好好照顾自己身子,若有什么事情就派人来衙门找我。”

贾胜没听明白什么叫忽悠头狼,这狼还能去忽悠的?

不过他人本就机灵,见绉隆安不想多说,他也就没去多想,只赶紧让人去烧热水,然后又叫了人去府上传信,也好叫绉夫人安心。

……

萧勉被清理伤口的时候,身上像是被剐了一层皮。

那泡烂的腐肉被剃去时,就像是剜了骨头剃了肉,疼的他满头大汗,整个人像是又被扔进了水里一次再捞出来似的。

衙门的下人服侍着他用热水擦了身,换了身衣裳,而那大夫替他上了药,包扎了伤口,见到莫岭澜进来之后,那大夫额头上还有汗。

“怎么样了?”莫岭澜问道。

那大夫道:“伤口已经清理好了,也上了药,只是接下来得十分留意才成。”

莫岭澜说道:“麻烦你在府衙里多留上几日,照顾好他,若有不对也好随时救治。”

“应该的。”

那大夫本也知道萧勉的伤势有多重,就算莫岭澜不提他也是要留下来守上两天的,医者父母心,他可不想见着萧勉当真发了七日风死在了府衙,砸了他的招牌。

“我先下去给写方子让人去给萧公子抓药。萧公子,你若有什么不适就命人来叫我。”

萧勉嗯了声。

莫岭澜道:“多谢。”

那大夫朝着莫岭澜摆摆手后,这才拎着药箱出去,而莫岭澜则是让人护送大夫,顺道让自己的人守在了门外。

莫岭澜走到床边问道:“怎么样,还好吗?”

萧勉脸色惨白的看了莫岭澜一眼,声音发哑:“废话,不如你来试试?”

莫岭澜闻言笑出声:“咱们认识这么长时间,我还是第一次看到你这么狼狈的。”

“你少嘲笑我,老子就是在狼狈揍你也是没问题的。”

萧勉闻言白了他一眼,想要往后靠时却碰到了腰上的伤,疼的倒吸了口冷气,只能又重新趴了回来。

莫岭澜上前帮着他垫了个枕头,让他能趴的舒服一些,然后才道:“你就别逞强了,就你现在这模样,别说揍我,让你一只手都是欺负你。”

萧勉朝着他就是一拳头。

莫岭澜笑着闪躲开来,才正色道:“萧勉,我要回京了。”

萧勉手中一顿,猛的抬头:“回京?你不找子嵘了?”

“不是不找。”

莫岭澜说道,“子嵘和苏阮下落不明,我会把京中带来的人留在这里继续找,绉隆安也会派人沿着水域搜索。”

“我也想亲自等到他们安然归来,只是眼下我必须要先回京,太子出事了。”

萧勉一惊,忙撑起身子:“怎么回事?”

莫岭澜将之前瑞王送来的消息跟萧勉说了一遍,包括太子中毒,明宣帝遇袭,还有谢家所有的变故,以及京中的局势。

等说完之后,他才继续道:

“眼下谢家深陷困境,苏阮恐怕也难以幸免,前段时间子嵘和他们走的太近,不仅帮着苏阮告了御状翻了荆南的案子,这次又同下荆南,我怕有人会借机朝着祁家下手。”

第471章 火药来源

莫岭澜说道:“子嵘离京之前就已经料到此次荆南之行恐不太平,怕京中生变,所以离开前就已经做了许多布置。”

“只是形势变得太多,那些准备有一些须得作废,我得立刻回去见一见南元山和瑞王,与他们商量一些事情,我担心京中还会有更大的变故。”

“到时候若我们都不在京中,且又无人知晓荆南之事,真要有什么也会鞭长莫及。”

萧勉没想到短短几日,不仅荆南出事,连带着京中也闹出这么大的乱子来。

祁文府早前就已经生了想要辅佐太子之意,且明里暗里其实早做了一些安排,再加上与谢家和苏阮之间的关系。

若是太子身亡,那祁家肯定也会受到牵连。

萧勉撑着手道:“你一个人回去太危险了,我和你一起去……”

莫岭澜伸手将他按了回去:“你就好生待在这里吧,就你现在这样子,不要我保护你就已经是好的了,跟着我回去也只会拖我后腿。”

萧勉顿时气得就想伸手削他,谁知莫岭澜就话音一转,

“而且你还有更重要的事情。”

萧勉不解看着他。

莫岭澜问道:“你可知道炸毁码头的火药是哪里来的?”

萧勉摇摇头:“我哪儿知道他们从哪里找来这么多黑火,朝廷对于焰硝管控极严,寻常人哪能找到这么多火药原料,而且各地商路也从没听说有人走了这么大量的火药。”

先是京中桃源坡,后又是荆南码头。

要知道萧家本就有不少私矿,所以萧勉最是知道火药的威力和效果。

朝廷里有专门的冶炮坊,所制作出来的火药威力才会大一些,可是产量却是极少,大多都用以烟火炮竹之类。

而寻常地方上的火药因为没有方子,而且得不到太多的焰硝,火药威力就更减了几成。

那火药想要炸毁一地甚至炸死数百人,所需要的量可不是一点半点,就算是冶炮坊那边恐怕一整年的量都够不上。

萧勉说道:“这整个南北商道,东西门户,能有这么多火药的也就只有一些有私矿的人家,可想要运进京城和送来荆南哪有那么容易。”

“不说陆路上的各地关卡,搬运时稍有不慎就容易走火,就算是走水运,可这一路上水路无数督管,又有那些个帮派,想要运送这么多火药,哪能瞒得过所有人的眼睛……”

萧勉说着说着,见莫岭澜只是静静看着他,目光有些让人发毛。

“你看这我干什么?”

萧勉莫名说道,“总不可能是我们盐帮干得吧?”

莫岭澜摇摇头,就在萧勉松了口气想说什么时,他却开口说道:“不是盐帮,而是萧家。”

“你开什么玩笑呢?!”萧勉瞪大了眼。

“我没开玩笑。”

莫岭澜沉声说道:“我让人追查了近来所有到过荆南码头,甚至在此逗留过的船只。”

“无论商船、官船,亦或是地方上的私船,所有靠岸的都有记录,且有官府的人检查过船上运送的货物。”

“只有萧家名下的一艘船在荆南靠岸之后,因为上面带着一些京中来人,且挂着盐帮的标识,对外推带着的是朝中钦差南下时的随行之物,所以官府未曾上去查过,而那船在京中那些人离开之后,又在码头附近停留了两日方才离开。”

萧勉先是不敢置信,可当听完莫岭澜的话后,就张了张嘴,“你是说,屠七的船?”

莫岭澜嗯了声:“当初子嵘和苏阮本是想遮掩行踪暗访荆南,对外便是乘的屠七爷的船,也将随行之人以及行礼之类搬了一些到他船上掩人耳目,他们二人却是与你一起。”

“只后来行至一半知晓荆南出了乱子,而苏阮又晕船这才改走了陆路,一到荆南就直接找上了绉隆安。”

莫岭澜对着萧勉说道,

“你试想,除了屠七爷和你身边的人,谁能那么恰好的算到子嵘他们到荆南的时间,又那么恰好的放好了饵,等着子嵘他们朝里钻?”

“我让人查过码头附近所有的脚夫,屠七爷的船停留的那两日,曾经有人看到他们从船上搬了不少东西下来,对外说是等着人自己来取货,而且货物珍贵时刻有人守着,不许旁人靠近。”

“可东西在码头上放了两天,他们却又将箱子搬回了船上,只说是之前订货的人爽约没来。”

“萧勉,我记得你们离京之时,因为屠七爷的船做了幌子怕被人半道动手脚,所以那船上根本就没装什么货,那一次的货还是你亲自送到的河道那边,再返回的荆州。”

莫岭澜看着满脸铁青的好友说道,

“我让你留在荆南,不仅仅是为了让你养伤,也是因为你得先去查查,萧家那头为什么会掺合到这次的事情里面。”

“屠七爷做这事到底是谁授意的。”

“如果他只是被人收买,那也就算了,可如果……”

莫岭澜顿了顿,“那你恐怕也有麻烦了。”

莫岭澜虽然没说清楚如果什么,可是萧勉却是懂了他的意思。

萧勉怎么也没有想到,那炸毁码头伤及他和祁文府等人的火药居然是从萧家来的,而且走的还是他名下的商船,用的是他萧勉身边的人。

屠七爷虽然不是萧家人,可是跟了他父亲多年,在盐帮之中的地位极高。

三年前他父亲有意想要让他接管盐帮,便将屠七爷派到了他身边,帮衬着他打理帮内的事务。

萧勉对于旁人或许会防备,可他从来没怀疑过屠七爷。

可要是火药真是屠七爷送过来的,而这事情又是有人授意,那……

能这般不在意他身死,甚至还不惜拿他的命去算计祁文府,被人收买走盐帮水路替人运送这些东西的,除了他那个一直想要接手盐帮的混账弟弟还会有谁?!

“那个王!八!蛋!”

萧勉咬牙切齿,他丝毫没有怀疑莫岭澜的话中真假,若非证据确凿,甚至能够肯定那火药是从屠七爷那艘船上下来的,莫岭澜也不会告诉他。

第472章 太子身亡

莫岭澜看着萧勉额上青筋直冒,显然怒极的模样,不由轻叹口气。

之前他就隐隐觉得,在渔村设局下手的人,对祁文府和他们都太过熟悉,可那时候他只以为是凑巧,甚至有可能是提前了解过祁文府。

可如果屠七爷也掺合其中,萧家那头也出了问题,那这里面的水就深了。

京中……

恐怕也没那么干净了。

萧勉心中有数之后,就没再拦着莫岭澜,只是问道:“你什么时候走?”

“越快越好。”

莫岭澜道,“瑞王传信出京已经是几天前了,也不知道这几天有没有新的变化。”

“我稍晚些就直接启程,荆南这边我交代了绉隆安,还有我大哥也会留下来,他们会处理好的。”

萧勉说道:“我会尽快将火药的事情查清楚,然后入京帮你。”

莫岭澜这次没有推脱,只点点头道:“好,万事小心。”

两人说了会儿话后,莫岭澜就转身准备出去收拾行装,刚到门前时萧勉就突然叫住了他:“哦对了,外面那些传言,就是有关苏阮他父亲的。”

莫岭澜回头:“嗯?”

萧勉低声道:“是真的。”

莫岭澜眸色微惊。

萧勉说道:“之前我和子嵘他们一起乘船回来的时候,那些荆南的人说他们之所以最初会和官府的人对上,就是因为有人告诉了他们此事。”

“我原本以为是有人故意污蔑苏大人名声,还曾呵斥过那些人,可后来苏阮拦住了我,说她父亲的确是杀了那些守城将士,只是因为当时那些人身染疫症,而谢渊接连送入京中求援的折子都石沉大海。”

“无人医治,疫情不断蔓延,若是留着他们便保不住荆州,所以苏大人才取了那些人的命,事后他也不愿苟活,这才以身为饵出城诱敌,最后死在了谢渊手上。”

莫岭澜神色恍然,他早在知晓此事的时候就有所猜测,如今听到萧勉证实了之后,心中不由复杂。

萧勉说道:“那天在船上时,子嵘和苏阮就曾说过,渔村之事恐怕只是开始,后面定会有人借着苏大人的事情生乱,可我当时还不以为意。”

“若是我小心些,也不会出了后来的事情。”

莫岭澜见萧勉说着说着,眼中有些泛红,他不由说道:“这事怨不得你。”

“谁能想到那些人会这般丧心病狂,又有谁能想到,他们为了取子嵘和苏阮性命会这么不择手段,他们既然运来了黑火,又大费周章做了这么多事情。”

“就算码头上他们无法动手,驿馆,府衙,甚至城内闹市,处处都能成为他们下手的地方。”

而那么多黑火如果真的在城中点燃,死伤的又何止码头上那几百人?而且若都在城中,无人察觉之下,恐怕连一丝生还的机会都没有。

萧勉听着莫岭澜的话,忍不住狠狠捶了一下床沿,“别叫我住到动手的人!”

不然他定然将他千刀万剐!

莫岭澜眼中也满是阴霾之色,对于下手之人恨极。

……

莫岭澜离开荆南时很是匆忙,他只带了几个护卫,一行人悄悄出城,除了绉隆安和萧勉,以及萧家大哥之外,没有任何人知道他何时离开的。

等到荆南的人发现绉隆安开始重新接手府衙之事,调遣官兵,甚至着手疏散谣言时,外间才知道,绉隆安居然从那场爆炸里活了下来。

有绉隆安在,原本猜测不已的荆南百姓总算冷静了一些,可当初守城将士之死,还有码头上的那一场爆炸,以及尽数死在其中的那些人依旧让人心中存疑。

外间情形难以控制,隐隐有暗潮涌动,而绉隆安眼见着形势朝着莫岭澜所说的最不好的方向发展,且也隐约察觉到有人在浑水摸鱼,意图乱了整个荆州。

他便歇了最后的那点侥幸,只让人尽力安抚城中,而他自己则是借口养伤留在了府衙之中,暗地里却是走府衙里无人知晓的密道悄悄出了城……

……

京中情况同样不好,东宫之中围满了太医,外面全是禁军把守,里头的消息一点都传不出来,外间的人只能从明宣帝一日难看过一日的脸色上知晓,太子的情况恐怕是真的不好了。

京中几个皇子蠢蠢欲动,先前因曹家失宠的大皇子再次起复,而其他几位成年皇子也不甘示弱,暗地里小动作不断,甚至有不少开始暗中出入各大朝臣府邸。

原本显赫的宣平侯被重兵围困,无人能够出入,而之前被打入大牢的谢青珩也不准任何人探视,不知其生死。

整个京中的气氛变得紧张了起来。

而随着时间过去,荆南那场爆炸伴随着祁文府和苏阮葬身的消息传回京城,满朝哗然的同时,荆南那些谣言也开始在京中不胫而走,为本就不甚安稳的京中蒙上了一层更深的阴影。

风雨欲来,所有人心中都是不安。

五日后,太子身亡。

明宣帝丧子悲痛之下,谢家满门被打入大牢,奉旨查抄宣平侯府之人不仅查出了谢渊早年与苏宣民通信之物,更有与南魏勾结来往的书信,其中有谢渊不满明宣帝逐渐收拢他手中兵权,意图谋反的证据。

可令人哗然的是,除了这些东西之人,居然还有人翻出了谢渊藏在密室之中,那些早已经泛黄甚至有了不少损毁的当年谢家帮助明宣帝谋害先太子的证据。

明宣帝察觉不对想要隐瞒却为时已晚,谢家的事情仿佛都成为了那打开堤坝阀门的开关,一切不好之事接踵而来,整个大陈的局势更是朝着不可预知的方向发展。

先是京中谣言四起,暗指明宣帝皇位来之不正,后丰阜有人借先帝元后血脉之名,以荆南天灾时明宣帝为权衡朝局、迫害朝臣,纵容太子拖延灾情,致使荆南无数百姓丧身之事为由发了檄文。

其中不仅细数明宣帝罪责,也将他自皇子起谋害至亲兄弟,弑杀先太子,强夺皇权逼死先帝,登基之后不思百姓不勤朝政,反昏聩无能暴虐不仁,残害朝臣之举一一列数。

檄文传遍天下,各大州府皆有,而那突然出现的十数万大军更以摧枯拉朽之势强占三州,直逼京城……

第473章 我们是有仇的!

离荆州足有数十里地的深山之中,有一处破败茅屋。

此时屋中点着一堆枯枝,隐隐透着些光亮。

火堆前站着一人,身材高大,只是却以一条赤色长布围着自己的半张脸,身上也全部笼罩在了宽大的衣袍之中。

他甩了甩手上撕下来的檄文,直接将其扔在了地上,朝着蜷在地上草堆之上的两人说道,“这就是你们说的,扭转形势,逆转乾坤?”

那檄文上言辞激烈,让人看后犹如身处其中,忍不住心生愤慨。

如今各地都因乱军人心惶惶。

“我早就跟你们说过,你们的那些手段对他们来说毫无用处。”

“他们在京中早已经准备多年,朝中军中更已有不少人投奔他们麾下,等到大军直攻京城,兵临城下时,没了谢渊的明宣帝根本就拦不住他们!”

十年前,京中或许还有一个安阳王能够挂帅,可这些年安阳王早已经不插手政事,而且他年事已高,为了让明宣帝放心早早就将手中兵权交了出去。

原本有谢渊在,他或许还能领兵抵挡一、二。

可明宣帝那个蠢货亲手解了谢渊的兵权,将整个谢家都打入狱中,如今还有谁能为他出战?

苏阮腿上疼的厉害,一动便钻心刺骨,她探身上前将檄文拿回来看了一遍:“文采不错。”

“都写了什么?”

祁文府坐在她身旁,虽然睁着眼,可往日格外有神的眼中此时却没焦点,他只是侧耳对着苏阮道,“能被你夸的,想必写的挺好,念给我听听。”

苏阮嗯了一声,低声将檄文上所写的内容轻声念了一遍后,祁文府附和道:“是写的不错,慷慨激昂,措辞严谨,文采也算是中上。”

越骞没想到这两人到了这个时候,居然还在讨论檄文写的好坏,他忍不住道:“你们两脑子被水泡傻了?”

“没傻,只是有些好奇他们用的什么名头。”

祁文府回了一句,这才抬头对着火堆前站着的人说道:“大军打到了哪里?各地驻军未曾阻拦吗?”

越骞听着祁文府这般理所当然的问话,就好像将他当成了下属一般的模样,直接低骂了一声:“你还真他妈把我当成替你们打探消息的人了?”

“祁文府,你别忘了,当初京郊是你害我,我会落到今日也全都拜你们两所赐,我们是有仇的!”

祁文府平静的点点头:“我知道,所以他们打到了哪里?”

“你!”

越骞实在看不惯祁文府的模样,怒从心起,上前一把拎着他的脖子将人提了起来,手中只消稍稍用力就能直接掐断了他,可哪怕越骞气红了眼睛,祁文府却依旧不为所动,瘦了许多的脸上连半丝害怕都没有。

他只是微仰着脖颈看着他,明明那双眼睛空洞的厉害,甚至不带半丝情绪。

“你每隔一日就要动怒一回,气大伤肝。”

越骞听着祁文府的话气得牙根都险些咬断,他收紧了手用力掐了一把,忍了又忍才没拧断他脖子,只是将人又扔了回去,低骂了一声后才道:

“打到宁阳了。”

越骞有些气急败坏,踢了一脚地上的东西,然后走到对面坐下之后,一边暗恨他脑子进水了,居然会将这两个人捡回来,一边冷声说道:

“他们手里握着十几万大军,光是先锋精锐就足有三万。”

“别说各地驻军里本就有不少只是应景,其中之人有许多都只是凑数的,平日里未曾打过仗,就算是对上朝廷里正儿八经的军队,也未必能拦得住他们。”

“他们筹备多年,辎重粮草将士一个不差,领兵之人又是段阔……”

“你们可知道段阔是谁?”

苏阮扶着祁文府重新靠坐在墙边后,就听到祁文府淡声说道:“十三年前因兴王叛乱受到牵连,满门抄斩的安南侯段闻隆之子,段家唯一的遗孤,在逃出生天之后投奔南魏。”

“因三年前伐陈不利,主将被谢渊斩杀于阵前,被人构陷难忘旧主与大陈勾结延误战机致使主将被害,为魏主所弃。”

“原来他投奔了沈凤年。”

越骞蓦的睁大了眼:“你怎么知道南魏的事情,还有,沈凤年……”

他怎么知道沈凤年的?!

祁文府动了动被掐过的脖颈,只觉得呼吸间有些疼,他伸手轻揉了揉,才道:“南魏和大陈交战多年,三年前趁着荆南大乱攻陈,主将死于阵前之后。”

“谢渊本想一鼓作气留下所有人,可谁知交战之时却突逢敌手,被人从他手底下带着南魏大军逃脱,甚至还带走了南魏主将的尸体。”

“你以为事后无人查过他的身份?”

旁人想要进入南魏或许很难,可是祁文府不同,他本就不是什么遵循寻常朝堂之人手段的人,更与江湖之中关系紧密。

当时得知荆南战局时就有疑惑。

南魏几位厉害的大将当时都不在荆南,而那般情况之下还能力挽狂澜,甚至在谢渊手下将南魏军队带走大半,怎会是什么寻常之人?

祁文府让人查出段阔之后,顺藤摸瓜便查到了十三年前旧案死去的安南侯段闻隆。

越骞听到祁文府的话后,心中一惊,随即像是想到了什么,恍然大悟:

“原来是你?!”

当初荆南一战,南魏主将身死,任谁都能看的出来当时南魏的处境,若非是段阔力挽狂澜与谢渊交战,那数万荆南大军势必全数葬身荆南。

以段阔当日功绩,回到南魏之后就算不得封赏,也该被提拔重用才是,可谁知道他却是突然被南魏皇帝怀疑,甚至疑心他当初在荆南一战之中未尽全力,给了谢渊反攻的机会。

为将者最忌被君王猜忌,段阔本就不是南魏人,被魏主厌弃之后,在南魏更无容身之处,正因为如此,后来他们前去招揽之时,段阔才会选择投奔,为他们所用。

越骞看着祁文府:“我就说段阔怎会无缘无故被南魏皇帝猜忌,原来是你从中做了手脚。”

第474章 一言难尽

祁文府并没反驳,反而直接说道:

“我当时是想斩草除根的,有这么一个人留在南魏,对大陈来说可谓是灾难,可谁知道段阔却突然从南魏消失,没想到他居然选择了投奔沈凤年。”

“想来沈凤年也不会无缘无故看上段阔,十三年前兴王作乱的事情也和他有关,安南侯府满门抄斩,而段阔却活了下来,也是沈凤年从中做的手脚?”

越骞听着祁文府的话越是心惊。

明明这些事情都是极为隐秘,就连他也是知道不多。

段阔刚来时,他都不知道段阔身份,是后来才知晓他和安南侯府以及沈凤年他们几人的关系,可祁文府却就这么简单的全说了出来。

越骞看着祁文府时,就犹如看着个怪物。

祁文府微侧着头,“看着我做什么?”

越骞愣了下,才没好气道:“你现在就是个瞎子,你怎么知道我在看你?”

“我只是看不见,心又没盲,况且我有脑子。”祁文府没被他话激怒,只是放下手淡声说道。

越骞:“……”

他总觉得祁文府是在内涵他!

苏阮坐在一旁,手指忍不住轻揉着膝盖,那里的疼痛让她脸色有些泛白。

那一日她和祁文府落入南河之后,就被水流卷进了南河深处,祁文府为了护着她受了重伤,而她又不会水,在水里昏迷过去的那一霎那,她只以为他们两都得葬身在南河里。

可谁知道她再次醒过来时,却发现自己还活着,而且躺在一片芦苇丛里。

祁文府则是紧紧拉着她腰身,哪怕昏迷时也未曾放开过。

四周全是泥沼,身下有芦苇托着他们二人,苏阮发现她和祁文府居然被水流冲到了渔村不远处的芦苇地里,有着劫后余生的欣喜。

当时祁文府昏迷不醒,她只能扯着芦苇借力,拼了命才将祁文府顺着芦苇地拖上了岸,可谁知道精疲力竭之时,一抬头就撞上了跟在他们后面跑去渔村想要捡便宜的越骞。

当时的情形一言难尽,越骞与他们仇人相见,差点没直接一剑了结了他们,后来虽然救了他们,将他们带离了渔村,可却一直没个好脸。

越骞倒是不打女人,也从头到尾没动过她,只是对于祁文府扔来扔去的已经数不清多少回。

他脾气变了许多,比起在京城见到时整个人越发阴郁。

阴晴不定,也有些不好揣摩。

不杀他们,却又不愿意给他们找大夫,更不愿意放他们离开,愣是将他们两扔在这茅屋里足足七、八日。

苏阮从最初的恼怒担心,到了后来的淡然,如今再瞧着越骞那张脸时已经能够从容应对,她见祁文府伤势没有加重,这才抬头对着越骞说道:

“我记得你说过,你要替你爹报仇,也不想要他们好过。”

“宁阳离京城已经不算太远,你就打算这么关着我们,看着他们一路攻上京城?”

越骞嗤笑了声:“我是不想让他们好过,可别忘了,害死我爹的是你们。”

“要不是你们和谢家设局,他们怎么会舍了我们父子,要不是你们,我爹也不会死在桃源坡上,被炸的尸骨无存!”

说着说着,越骞手中拿着的木棍就猛的砸进了火力,溅起一地的火花,而望着苏阮和祁文府时,刚才的那点平静没了,眼里满满都是掩饰不住的杀意。

“若要替他报仇,我就先该杀了你们和谢家人!”

苏阮察觉到越骞起了杀心,神色冷静说道:“杀了我们和谢家人是替你爹报仇,还是为着你无法对付旧主的无能泄愤?”

“苏阮!”

“恼羞成怒?”

苏阮看着半边脸上微微抽搐的越骞,言语未停,“我和祁文府的确设局你们父子,你对付我们尚且有些道理,可是谢家又凭什么?”

“若不是谢老夫人当年相救,你父亲早死在了荆南街头,又怎能成亲生子,甚至有了你?”

“谢老夫人给他衣食,教他明白事理,送他出入学堂,将他当成亲弟弟照拂多年从未有过半点疑心,可他是怎么回报老夫人的?”

“利用老夫人待他的情谊,替他身后之人谋算京中,利用老夫人对他的信任,谋害谢家的人?”

“桃源坡的事情他应该感谢我们才是,死了也算是一了百了,他若能活下来,又哪来的颜面去面对曾经口口声声说着至亲的老夫人?”

苏阮言辞犀利,更是毫不留情。

“你!”

越骞极怒,手中抓着剑“蹭”的一声就站了起来。

祁文府在水中撞伤了头,目不能视,可耳力却尚在,察觉到越骞身上几乎暴怒的气息,他伸手拉着苏阮就朝着她身前一挡。

越骞原本是极为恼怒的,他厌恨苏阮毒舌,厌恨祁文府狠辣,可当看到祁文府的动作后,那怒气却突然散了些,随即扔掉剑又坐了回去,然后嗤笑了声:

软玉生香

  • 作者:月下无美人
  • 分类:言情小说
  • 豆瓣:8.9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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