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节

齐荥快步追到帐外时,就见到谢锦月已经牵着帐前的缰绳翻身上马,和越骞一同朝着营外走去。

齐荥见状忍不住大声道:“谢锦月,你也保重,你等我三年后去谢家提亲娶你!”

谢锦月疾驰之中身子一歪,差点没落下马去。

而宇文良郴和柴驰等人都是满目诧异,看着那边连忙抓着缰绳稳住身子的谢锦月,噗哧一声笑出声来。

周围都是那些将士本都是军中之人,平日里说起浑话来从来就没有什么顾忌,这会儿瞧着主将营帐之中出来的人竟是这般大胆的求娶谢家之女,先是一怔之后,都是纷纷起哄的大笑出声。

谢锦月脸上涨的通红,扭头狠狠瞪了齐荥一眼,便朝着满是忍俊不禁的越骞恼怒道:“看什么看,还不走?!”

眼见着谢锦月逃窜似的驭马疾驰而去,宇文良郴忍不住朝着齐荥竖了个大拇指:“可以啊兄弟,有勇气,佩服佩服!”

齐荥方才本也是激动之下脱口而出,此时被周围人起哄的笑着时,白皙的脸上也是涨红,他低咳了一声,才勉强压住上涌的热气,可眼里却依旧带着难以掩饰的欢喜。

“等我和锦月成亲,请小王爷吃酒。”

宇文良郴瞧着齐荥哪怕羞臊时却依旧笑容满面,一副只等着三年之后就上门提亲娶谢四过门的样子,突然就有些酸了起来。

连齐荥都追着了谢四,谢二怎么就瞧不上他?

他不比齐荥好看?

……

宇文峥带兵疾行入京时,半点未曾停歇,哪怕谢锦月和越骞一路追着,却依旧没拦住叛军入城,京中城门大开,而沈凤年得知定康军反了之后,所有的虚伪便全数撕破。

曹雄带人围困了瑞王府和镇国将军府,其他朝廷官员府邸也皆是有人看守,不许人踏出宅门半步,整个皇宫之外禁军团团围困,而原是好不容易才见到安阳王的明宣帝,直接被困在了御正殿中。

望着周围手持利刃之人,看着站在沈凤年身旁的年轻人。

明宣帝厉声道:“沈凤年,你当真要反?”

“陛下不是早就知道了吗?”沈凤年淡声说道。

“你!”

明宣帝满眼皆是震怒之色,他这段时间虽然一直被困在宫中,也难以见到外人,可沈凤年始终待他恭敬,也未曾伤过他半点。

他们彼此之间留着那一点表象未曾撕破,让明宣帝期冀着或许沈凤年只是一时糊涂,或许他能够熬到勤王之军赶来。

第516章 宫变(一)

明宣帝心中一直存着一丝侥幸,想着或许事情不会真到无可挽回的地步,可如今沈凤年亲放叛军入城,甚至还和宇文峥一起带人围了皇宫。

最初的那点侥幸散了个干净。

明宣帝怒声道:“朕这些年可曾薄待过你。”

“朕许你高官厚禄,许你权倾朝野,对你沈家之人极尽厚待,从未对你有过半点疑心,你为何要这般对朕?!”

沈凤年看着明宣帝说道:“陛下何必这般动怒,当年您的皇位不也是臣帮着您夺来的吗?”

“若非那时铮儿还太小,若非我还不能确保自己能够完全掌握朝政,以陛下的天资,您又怎能越过当年雄才伟略的太子殿下,登上这皇位?”

“您厚赏于我,是因为您知道您这皇位是我帮您得来的。”

“如今铮儿已经成年,您自然也该将这皇位还给他,不是吗?”

“你……”明宣帝脸色铁青,“你放肆!”

沈凤年扬扬唇:“陛下息怒。铮儿是元后血脉,也是您嫡亲弟弟的孩子,和您一样同是宇文家的血脉,您若愿意传位于他,他定会好生奉养您。”

明宣帝怒声道:“你做梦!”

“元后已死多年,她当初身亡之时根本没有留下任何血脉,如今你随便寻个人便想冒充先帝血脉。朕不会认他,宇文家的祖宗基业也绝不会交到他手上。”

“朕绝不会将皇位传给他这个乱臣贼子!

沈凤年听到明宣帝提及元后之时,脸色瞬间便冷沉了下来,“既然陛下不肯,那就别怪微臣冒犯了。”

他一挥手之时,便立刻有人上前,而一直立于一旁的安阳王瞧见沈凤年动手,立刻横身上前一步,厉声道:“沈凤年,回头是岸。”

安阳王将转身躲在他身后的明宣帝挡住之后,沉声道,“你就算逼着陛下写下传位诏书,宇文峥的身份也无人应承,更没有人相信他是先帝和元后的血脉。”

沈凤年闻言嗤笑一声:“不相信?”

他突然从袖中取出一卷已经有些陈旧的黄色绢帛,直接扔到了安阳王怀中,冷声道,“那安阳王爷就好好看看,铮儿到底是不是先帝血脉!”

安阳王神色一愣,伸手打开手中绢帛,就见到上面极为熟悉的字迹。

“安阳王应当还认得先帝字迹吧?”

安阳王紧抿着唇,他一眼就认了出来,这绢帛之上的确是先帝亲笔所写,末尾还盖了玉玺和先帝的印信。

绢帛之上第一句便写着“朕知寿限在即,越发念之过去,悔当初一时意气负于宜灵,闻听当年陶家藏匿之孩儿诞子,不知肖于朕,还是更像宜灵……”

安阳王面色一震,当年元后死相凄惨,他也曾经疑心,可没想到她当真在冷宫之中产子,只事后被陶家藏匿。

所以先帝当年突然怒斥陶家,将他们满门流放,也是因为陶家不肯交出元后留下的血脉?

安阳王连忙继续朝下看去,就见到绢帛之上大多都是先帝大限将至之时,悔恨自己负了元后,或是怀念当初与元后相识之时悸动,唯在最后之时,才留下了一句。

赦免陶家罪责,若元后之子肯认祖归宗,封为宸王。

宸,帝者。

先帝虽然未曾将皇位传给元后之子,可一个宸字,就足以看出那孩子在他心中的地位。

安阳王猛的看向宇文峥,若当年元后之子被封为宸王,而眼前这宇文峥是他血脉,那他就是宸王之子,的确是宇文家的血脉,不容置疑。

“不可能!”

明宣帝也同样看到了那绢帛之上所写之物,他瞪大了眼道,“沈凤年,这定然是你伪造先帝字迹所写,先帝容不下元后和陶家,若真知晓元后留有血脉,怎会留他至此,甚至还封他亲王。”

“况且先帝当年若真留下这旨意,你怎会留到现在才拿出来?”

沈凤年抬头看着他:“我若是早早拿了出来,陛下是会留着你这侄儿一命,还是和当年薄家对待元后一般,将他算计至死赶尽杀绝?”

“朕……”

明宣帝语塞,他知道若是当年他就知道这旨意,他绝不会留下宇文峥。

沈凤年看向安阳王:“老王爷,您该知道当年先帝与元后之事,也该知道是先帝负了元后,对不起陶家。”

“若非元后救他,他早已死在了东鱼坡。”

“若非陶家助他,他也不可能那般容易得到皇位。”

“可是他呢,他逼死元后,将陶家满门流放,陶家上下百余口全数死于流放途中,无一活下来,唯独铮儿被我所救才留下一条性命。”

“您当年曾经替陶家求过情,也于流放途中打点差役,想要护陶家周全。”

“我不愿伤您,今日请您入宫也只是为了做个见证。”

安阳王张嘴想要说话,沈凤年就说道,“您别忘记了,安阳王妃和您刚出生的重孙都在府里等着您,而且当年先太子可是死于明宣帝手中,你确定您要帮他?”

安阳王脸色一变,猛的看向明宣帝。

明宣帝急声道:“不是的,朕没有,王叔你别信他……”

沈凤年见安阳王脸上阴云遍布,开口道:“我既然敢说,便是有证据的,安阳王若想看的话,我随时可以让人去给您取来,也好叫您知道,咱们这位陛下当年做了什么。”

明宣帝脸色煞白,眼神惊慌。

安阳王见状还有什么不懂的,他紧咬着牙厉喝道:“你怎敢?!”

“王叔……”

明宣帝还想要说话,沈凤年便已经让人上前,直接押着明宣帝去了一旁,片刻之后那边就传来他惨厉的叫声,而安阳王脸上神色变幻不断,既恨明宣帝骗了他多年,可却又不能眼睁睁看着他受死。

“沈凤年……”

“叔公。”

这一次开口的不是沈凤年,而是站在他身旁一直未曾出声的宇文峥。

见安阳王朝着他看过来时,宇文峥温软一笑,眉眼间的熟悉让得安阳王一怔,仿佛瞧见了当年宫中那个桃花树下明媚倾城的女子。

“算起来,我该叫您一声叔公,对吗?”宇文峥说道。

第517章 宫变(二)

安阳王看着宇文峥时,神色十分复杂。

他知晓当年先帝和元后之事,的确错在先帝。

元后于先帝有救命之恩,陶家更于先帝有辅佐之情。

可先帝逼死元后,又让陶家满门死于流放途中,眼前这人虽是宇文家血脉,可身上也流着陶家人的血,他就算是想要报仇想要夺权,替陶家和元后讨回公道也是理所应当。

可是是理智却告诉他,宇文峥行事阴狠,不择手段,他若当权未必是个好皇帝。

更何况天下易主哪里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在朝的几位皇子,在外的那些将领,还有朝中那么多人,哪怕有先帝遗诏也未必肯服一个以乱军之势起家之人。

更何况他手中的兵力从何而来,安阳王也早从谢家那里知晓。

这般阴毒性情,哪怕宇文峥此时笑得再温和从容,他也只会觉得心惊和忌惮,半丝都生不起血脉亲缘的感觉来。

安阳王沉声说道:“你不必叫本王叔公,先帝虽然留下旨意,可你还未入皇室族谱,名不正言不顺,你这一声叔公,本王当不起。”

宇文峥眸子里划过抹阴翳,可听着不远处明宣帝的惨叫声,他又安定了下来,“叔公为何这般不喜我?”

“明宣帝从来都不是仁明之君,甚至他刚愎自用,自负狭隘,毫无担当又没有君王气魄。”

“荆南之事固然有我和老师算计,可若非他一意权衡朝局,自以为能够左右朝臣,害怕牵连过广危及自己皇权,毫无半点君王魄力,他又怎会让得忠臣冤屈,放任我们发展至此?”

“谢家对他忠心耿耿,他让谢家下狱,您处处替江山社稷着想,他却疑心您有异心,不肯将虎符交予你,若非他多疑善忌又自负狂傲,我就算率军又怎能打到京城?”

“是他一手给了我和老师机会,既然如此,您又为何还要守着他的皇位,而不是另外辅佐一位足够有能力的新君,替宇文家的江山开疆扩土,完成不世霸业?”

安阳王听着宇文峥野心勃勃的话,微垂着眼帘冷声说道:“若是放在二十年前,本王或许会被你说动,甚至亲手废了皇帝辅佐你上位。”

“可是如今本王却只能从你这些话里看到你的勃勃野心,却看不到半丝君王应有的心胸和仁慈。”

安阳王抬眼静静看着他,

“荆南天灾为何会变成人祸,你应该知晓。”

“为除祁文府和苏阮,你炸毁码头,死伤无数,你可还记得?”

“你挥师北上之时,那些惨死在你手中之人有多少你可曾数过,以你这般阴狠歹毒,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性情,就算让你登上皇位,你也只能成为暴虐之君。”

“明宣的确算不上什么英明之主,可与你比起来,他至少会因为在意自己的羽毛而秉持那么一些为君者的底线,不会轻越雷池,可你却不会。”

一个连底线都没有的人,连为人都不配,更何况是为君。

安阳王虽然没将最后一句话说出来,可他的意思却是明明白白,甚至丝毫未曾给宇文峥留任何颜面,宇文峥闻言之后脸上的温和之色瞬间褪去,那丝阴冷再次浮现出来。

“不识好歹!”

宇文峥原本还打算对安阳王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只要能劝服了他支持他上位,再拿到明宣帝手中诏书,到时候他登基之时阻拦便会更少一些。

可谁曾想他都已经将姿态摆的极低,可安阳王依旧油盐不进,更是如同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他瞬间便冷了脸,失了劝说的耐心。

宇文峥只是下令让人看好了安阳王,便不再理会他,而是跟着沈凤年一起朝着明宣帝那边走过去。

明宣帝冷汗涔涔的瘫在地上,脸上早已经苍白至极,而眼中因为剧痛满是血红之色,他身上不见半丝伤痕,可是却不住的痉挛,张大了嘴如同风干的鱼肉一般,喉间发出“嚯嚯”的声音。

宇文良郴居高临下的看着明宣帝,

“皇伯父,你我也算是至亲之人,你何必这般硬扛着,只要你肯写下罪己诏,承认你不配为皇,再将皇位传给我,我便立刻让他们停下来。”

明宣帝眼球凸出,“你,你休想……”

“啊!!”

他话才刚落,就见旁边一人撑开他的嘴,朝着他嘴里倒了些东西,紧接着片刻之后一股股撕裂一般的剧痛就从他体内蜂拥而出。

明宣帝疼的满地打滚,手中不住的抓挠。

沈凤年蹲下身来,对着明宣帝说道:“陛下,这是西疆那边特有的逍遥散,服之能如万虫钻心,吞噬骨肉之痛会持续整整一个时辰。”

“您生来便是金尊玉贵,又何必受这等苦楚,只要您愿意写下诏书,待到铮儿登基之后,您依旧是高高在上的太上皇,只于铮儿一人之下。”

见明宣帝疼的惨叫呻吟,沈凤年低声道,“您当年所做之事已经传扬开来,世人皆知你皇位来路不正,就算您硬扛着又能如何,您名声已毁,再难坐稳皇位。”

“倒不如成全了铮儿,也成全了您自己。”

明宣帝只觉得那疼痛一阵阵袭来,几乎叫他无法说话,而沈凤年的话更像是蛊惑一般让得他心神动摇,当年他为着皇位害死了太子,就连先帝的死也与他脱不了干系。

他心中本就有鬼,如今剧痛之下更是让他心神脆弱,他听着耳边沈凤年的劝说,眼中满是挣扎和迟疑,而当见宇文峥下令让人加大药量之时。

明宣帝忍不住嘶声道:“朕写……”

“明宣!”安阳王厉喝出声。

明宣帝心神松懈下来之后,脸上满是疼痛之下的涕泪,此时哪还有半点帝王的威仪,“王叔,朕实在太疼了,朕真的受不了了,反正叛军已经打到了京城,朕真的受不住了……”

安阳王看着半趴在地上涕泪横流的明宣帝,脖颈之间青筋直露,而怒目圆睁之下望着明宣帝是满是失望和厌恶:“你这个没骨气的东西!!”

第518章 宫变(三)

安阳王怒气勃然。

他宇文家怎么会出了这么个贪生怕死的孬种!

宇文峥眼见事情将成,哪肯让安阳王坏了他好事,直接说道:“堵了安阳王的嘴!”

旁边有人快步上前,压着安阳王半跪在地上,拿着东西堵了他的嘴后。

宇文峥才让人解了明宣帝身上的药性,对着他说道:“皇伯父不必听他所言,识时务者为俊杰,你只是最了最正确的选择罢了。”

“来人,伺候陛下纸笔。”

明宣帝虚弱的被人搀扶到了一旁的桌前,有人替他准备好了纸笔,而沈凤年将早就准备好的罪己诏和传位诏书都递给了明宣帝,让他照着誊写下来。

而明宣帝望着那罪己诏上的自己,拿着笔的手微颤抖。

他知晓一旦写了这罪己诏后,就等于承认了之前所有外界传言,而他这皇位再也坐不住,甚至于多年名声毁于一旦,可是不写……

刚才那钻进刺骨的疼痛哪怕已经退去,可他此时依旧觉得骨头里都还残余着那些记忆,他受不住那些疼的,若再疼下去,他会活活疼死的。

沈凤年见明宣帝久久不肯落笔,开口道:“陛下想要反悔?”

明宣帝忙道:“不是…”

他听出了沈凤年话中的威胁之意,迟疑道,“你们为着的是替元后平反,也想要让当年陶家之事昭雪,就算朕写下罪己诏也于先帝无碍。”

“不如将这罪己诏改为替先帝书写如何?”

“呜呜呜!!!”安阳王满脸不敢置信的看着那边的明宣帝,怒骂着畜生,却被人压住了挣扎。

沈凤年挑眉看着明宣帝,而明宣帝说道:“朕替先帝写下罪己诏,承认当年先帝辜负元后,迫害陶家,朕愧于先帝之事,且自觉不如铮儿,所以传位于他,再加上你们手中那封先帝手书,足以应付外间质疑。”

沈凤年和宇文峥都听懂了明宣帝的意思。

他这是不想在最后一刻让他自己成了宇文家的罪人,更毁了他多年名声,将来被人唾骂,所以将先帝拉了出来,将罪责全数落在先帝身上。

这样明宣帝哪怕将皇位传给宇文峥,也只是因为自觉的能力不足主动禅位,而将来宇文峥只要不想落下骂名,就须得好好奉养着明宣帝。

宇文峥听出来了明宣帝的小心思,心中鄙夷至极,面上却甚是善解人意:“我觉得这样也好,既能替皇祖母和陶家澄清冤屈,又能护住皇伯父英名,老师你觉得呢?”

沈凤年本也是为着替元后正名,辅佐宇文峥登上皇位,只要有罪己诏和传位诏书,无论这有罪的是先帝还是明宣帝都一样,“可以。”

明宣帝见两人答应下来,顿时松了口气,连忙低头写了起来。

等写完之后才在安阳王满是震怒的目光之下,将东西交给了沈凤年他们。

沈凤年看了眼明宣帝所写的罪己诏,上面历数先帝忘恩负义,冤枉元后,苛待陶家至陶家满门枉死,且也写先帝临死之时悔恨至极,且留下手书为证。

沈凤年低声将上面的东西念了一遍之后,就见那边安阳王气得浑身直打哆嗦,他不由轻笑了一声:“很好。”

这明宣帝,做的比他当初所想还要更好。

有了这罪己诏,元后的冤屈可以洗净,宇文峥的皇位也变得名正言顺,别说是贺泉和定康军,就算是朝中那些硬骨头的老家伙又能奈他们如何?

宇文峥看着沈凤年手中那两卷诏书,哪怕一直以来都冷静的心也是忍不住沸腾起来,他们谋划多年,隐忍多年,这么多年小心谨慎的藏在暗中,为着的就是这一刻。

“老师……”

咻!

宇文峥拿着那两卷诏书将其合在一起,正想交给沈凤年,让他准备后面的事情时,谁知道就在这时,一道寒光却是突然疾射了过来,直接在他手腕之上划过之后,让得吃痛之下松开了诏书。

又两道银光一闪而过,直接带着那诏书“砰砰”两声,将其射飞了出去,钉在了斜上方的梁柱上。

宇文峥脸色大变,跃身就想去夺诏书,可之前偷袭的箭枝再次袭来,他只能停了下来一把抓着沈凤年朝着旁边一闪,扣着明宣帝的肩膀站在了他身后。

“什么人,滚出来!!”

宇文峥厉喝出声。

殿外传来整齐的脚步声,不过片刻,殿门就被推了开来,只见得原本该在天牢之中的谢渊和谢青珩站在御正殿门外,而一身戎装的谢老夫人手中正拿着一把长弓。

“谢渊?!”

宇文峥在看到谢家人那一瞬间大惊失色,而当看到他们身后站着的那些身穿盔甲之人更是心中跳停,曹雄带兵在外间守着,谢家怎么可能出得了天牢,甚至还堂而皇之的进了宫中?

沈凤年脸上满是冷凝之色,一眼就看到躲在沈凤年他们身后的曹雄,怒声道:“曹雄!你敢背叛我们?”

曹雄喉间犯苦,看了眼身边站着的谢家人,想要说他就算是背叛他也不会投了谢家人,他只是逼不得已,谁能想到谢家的人居然能从天牢里出来,而他一睁眼时差点没被站在床前的人影给吓死。

“沈相何必这般恼怒,你能唆使曹雄背叛陛下,我等自然也能说服他弃暗投明,不过是利益多寡,大势所趋罢了。”

外间突然传来一道清冷之声,随即那边的禁军纷纷朝着两边退让开来,就见得两道身影一个被人搀扶人,一个被人推着坐在四轮车上朝着这边走来。

沈凤年看到那两人时瞳孔猛缩:“祁文府,苏阮?你们没死?!”

宇文峥也是满脸惊愕之色,他的人明明看到了祁文府他们的尸首,就连萧勉也确认了那两句尸体的身份,可是他们怎么可能没死,而且还回了京城?

沈凤年手中握紧,瞬间便猜到荆南之时这两人怕是假死脱身,他抬眼冷声说道:“安昌的事情是你们做的?是你们说服了贺泉讨伐叛军,勤王平叛?”

第519章 你终究还是选择了他

难怪,难怪贺泉会突然掺合其中,又难怪曹雄会突然谋变。

可是他们是怎么进的京城?

沈凤年十分清楚,曹雄之前是真真切切的背叛了明宣帝,甚至他拿捏住了曹家的把柄,也很确定曹雄已经选择和他们一起谋反。

他有把握曹雄绝不会突然转投了谢家他,反过头来对付他们,否则他绝不会将京中兵权交给曹雄。

换句话说,在祁文府他们未进京城之前,曹雄是绝不会容他们活着进来的,可当时整个京中上下都在他们手中,祁文府他们到底是怎么进的城?

沈凤年紧紧看着祁文府几人,蓦的想起不久前萧勉扶灵入京,在城门处险些和曹雄大打出手的事情,沉声道,“你们是躺在那棺材里面,被萧勉送进京城的?!”

祁文府扬唇:“沈相不愧为沈相,无论何时都能这般敏锐。”

“那曹雄呢,他早已经背叛了明宣帝,你们怎能让他反了我们。”沈凤年问道。

祁文府微带嘲讽:“曹大人,不如你跟沈相说说。”

曹雄苦笑,“相爷,识时务者为俊杰,我总要替我身后曹家老小着想,而且你算计了所有事情,可怎就忘了守着自家后院,你家公子拿着你的令牌放了谢家之人出了天牢,让谢渊接管了城卫。”

“我这脑袋都险些在睡梦里被人给割了,你说我除了弃暗投明之外还能如何?”

沈凤年听着曹雄的话后,便顺着他的目光朝着门外看去,就见到站在那里脸上带着熟悉面具的沈棠溪,他脸上神色再也稳不住,满是错愕惊疑,还有不敢置信。

沈棠溪微抿着唇走上前后,低声道:“父亲。”

“逆子!!”

沈凤年哪还有半点之前的沉稳冷静,这些年哪怕遇到再大的危险,哪怕谢家人带兵围了这御正殿,哪怕知晓今日之行中了圈套甚至可能丧命于此,他也未曾这般失态。

可当他知道他多年筹谋居然是毁在了自己亲儿子手里,甚至他带着其他人来算计他取他性命,他再也沉稳不住。

“你这个逆子!我是你亲生父亲,你居然敢帮着外人来算计我?!”

沈棠溪静静看着暴怒的沈凤年,缓缓道:“亲生父亲?我还一直以为,在抹眼中宇文峥才是你的亲儿子。”

“你胡说什么!”沈凤年怒气一滞。

“我胡说?难道不是吗?”

沈棠溪望着他说道,“你眼里只有你的大业,只有你辅佐的少主,你能为着宇文峥四处奔走,却从来没有正眼看过我一眼。”

“你让他与我共用一个身份,让他占据了本该是我的一切,你让本该是你儿子的我活成了阴沟里的老鼠,这么多年藏在面具之下成了他宇文峥的影子,你让沈棠溪这三个字都成了一场笑话!”

沈凤年没想到沈棠溪居然是这么想的,他辩解道,“我做的一切还不是为了你,你和铮儿一同长大,你们亲如兄弟,只要他能登上皇位,你要什么没有……”

“我什么都不想要!”

沈棠溪眼中泛红的嘶声道,“我不想杀人,我不想阴谋算计,我不想满心愧疚的看着我想保护的人去死,我也不想替他宇文峥成就大业。”

“我不想和他共用一个身份,吃他喜欢吃的东西,用他喜欢用的熏香,学他喜欢学的一切,甚至连声音都要逼着自己学了口技变成跟他一模一样。”

“我不是影子,父亲,这么多年,你知道我喜欢什么吗?”

沈凤年神色微怔:“阿棠…”

沈棠溪伸手取下了脸上的面具,露出那半边早已经结痂却伤痕遍布的脸,静静看着沈凤年:“父亲,当年宫中大火之时,我是醒着的。”

我知道你是有机会救我出来的,只是你赶到宫门前时,迟疑了。

我也知道,我脸上的伤原本是能治的,只是你不允。

沈凤年神色大变,尚且还来不及说什么,就看到沈棠溪突然举剑朝着他们这边冲了过来,他手中利剑直接朝着宇文峥落了过去,那疯狂的模样完全不顾其他,只想置宇文峥于死地。

沈凤年尚且来不及反应,甩袖一抖时便有软剑落了出来,直接横剑便朝着沈棠溪刺了过去,想要逼他退开,可谁知道两人交手之后沈棠溪不仅没退,反而攻势越发凌厉,大有要与他们同归于尽之势。

而那边宇文峥抓着明宣帝节节后退。

“阿棠,你别逼我!”沈凤年厉喝出声。

沈棠溪眸色冷厉,恨声道:“是你一直在逼我!”

他扬剑而上时,剑光凌厉之下让得宇文峥应接不暇,而在他踉跄之时趁机便朝着宇文峥要害处砍去。

沈凤年见状大急,连忙抽剑而上,谁知道就在这时,沈棠溪手中的剑却是堪堪停在了宇文峥脖颈之前,胸前之中却是被长剑穿过。

沈棠溪缓缓低头看了眼胸口透体而出的长剑,扭头道:“你终究还是选了他……”他惨然一笑,“爹,我把命还给了你,从此你我再不相欠……”

“阿棠!”

沈棠溪“砰”的一声倒在地上,手中长剑落地时发出沉闷响声。

“表哥!”

谢青珩脸色大变,而谢老夫人更是扬弓一箭朝着沈凤年射了过去将人逼退之后,几人快步上前,蹲在沈棠溪身旁。

“表哥!”

谢青珩扶着沈棠溪的靠在怀里,抓着他的手急声道,“你不会有事的,你忍忍,我立刻去找太医……”

“不用了。”

沈棠溪胸前血湿了衣裳,低低道,“青珩,对不起……”

他看着蹲在身旁的谢老夫人,颤着手取下腰间挂着的荷包,将其打开后遥遥的对着谢老夫人说道,“老,老夫人……糖……”

谢老夫人伸手,可还未接过时,对面那手就猛然垂落在地上,打开的香囊口打开来,里面轱辘着滚出一块杏仁糖。

谢老夫人看着双眼紧闭没了声息的沈棠溪,突然就想起上一次他过府时说,京中赵家的杏仁糖极为好吃,等下次见她时便偷偷给她带来。

第520章 威逼

“阿棠。”

谢老夫人眼中浸了泪,望着气绝的沈棠溪心中悲恸,而谢家其他人也都是忍不住红了眼。

他们曾经恨过沈棠溪,怨他与沈凤年一起算计他们。

可此时此刻,那些怨恨却再也提不起来。

沈凤年看着沈棠溪身死,整个人如遭雷击,踉跄几步,“不是的,我没想杀他的,我没想的……”

他只是想要逼退他而已,他只是不想让他伤了宇文峥,他没想要他性命的,“阿棠!”

“老师!”

宇文峥看着沈凤年整个人如同魔怔了一般,他叫了两声都未曾有半点回应,只能紧紧抓着明宣帝后退,整个人躲在他身后,一把掐住明宣帝的脖颈。

“祁文府,谢渊,你们让开,否则我杀了他!”

明宣帝此时也如同找到了靠山,大声道:“子嵘,救朕,谢爱卿,快抓住这两个乱臣贼子……”

祁文府纹丝不动,谢渊也只是静静望着几人,就连周围那些禁军也无一人上前。

“闭嘴!”宇文峥手中一用力,明宣帝便惨叫出声,而他厉声道,“让开,否则我要了明宣帝的命!”

软玉生香

  • 作者:月下无美人
  • 分类:言情小说
  • 豆瓣:9.6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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