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节

祁文府心里生出这念头,转瞬压了下去,这才收敛了些说道:

“好了好了,不逗你了,你不就是想要知道,我在什么情况下会谋逆造反吗?”

苏阮不高兴的点点头。

祁文府说道:“我想着,如果没有什么逼不得已的情况,我应该是不会另外择主吧。”

祁文府来时便看过,这跨院十分安静,而且谢家的人对苏阮没有防备之心,苏阮自己也聪敏,这院子内外算是极为安静之地。

方才他们进来时,那些丫环都守在很远的地方,而且这房间里外隔间好几重,里面的人说话,外面也听不清楚。

所以祁文府对着苏阮时也没什么避忌,就直接说道:

“当今皇上虽然优柔寡断了一些,也缺了一些帝王决断,算不得是个英明之主,可是你之前也说了,皇上如果只是当个守成之君是绰绰有余的。”

“他没有骄奢淫逸,没有好大喜功,没有苛捐暴政,也没有祸国殃民。”

“他虽算不得英明之君,可至少大陈在他治下朝政清明,百姓安居乐业,如果换一个皇帝未必就能比当今圣上做的更好。”

祁文府评价明宣帝时,十分平静。

他没有过分夸赞,却也没有太过贬低,只是照着心目中的印象说了出来。

祁文府神色浅淡说道:

“皇上虽然有时候太过心软,也被仁孝困缚,性格算不上很好,可他勉强也能算得上是一个合格的帝王。”

“更何况太平之年得来不易,想要换一个皇帝哪里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先不说朝中军中,若是分裂倾轧无数,就说是民间,一旦当真生了叛乱,要死的岂止是千百人。”

第276章 怂包

“到时候战乱一起,民不聊生,尸横遍野之下,哪儿还有今日安宁?”

祁文府扯扯嘴角说道:

“我这人虽然算不得什么好人,可也不想去当那祸乱世道的恶人。”

“若非逼不得已,或者是有什么让我不得不如此的理由,我估摸着我应当是不会谋逆的。”

祁文府说完之后,开了句玩笑。

“再说我若是真想谋逆,生了那心思,便自己当了那皇帝了,又何必去辅佐他人?”

“劳心劳力不说,说不定等我辅佐他登上皇位之后,再来个功高震主直接没了命,你可见这历朝历代里面有几个开国功臣有好下场的?”

那些人在开国之前,个个能得看重。

建朝之后,便一个接一个的被处死。

历朝历代辅佐新帝登基,建立新朝,甚至于拥有不世功勋人,能够安然活下来的人少之又少。

只因为他们见过帝王最狼狈不堪的一面,也曾经见过他们为了皇位不择手段的一面,他们跟帝王共患生死,有莫逆之交。

可是身为一国之君是不需要朋友,更不需要任何软肋和污点的。

祁文府从小便聪慧过人,又怎么可能会看不明白这一点。

他对着苏阮笑了笑说道:

“我这人惜命的很,身后一家老小挂心无数,哪来的心思去做这种费心费力还不讨好的事情,所以你也用不着操心这种不可能会发生的事情。”

苏阮听着祁文府的话,看着他脸上神情不像是作伪,微侧着头时眼底满是疑惑之色。

祁文府既然想的这么明白,而且这也和她后来认识祁文府时所知道他的性情完全一致,他便是这般看得通透也不没那份心思造反的人。

那上一世祁文府为什么会选择跟随安帝的?

那个安帝又到底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祁文府见苏阮微歪着脑袋一脸茫然的模样,忍不住笑出声:“行了,你也别胡思乱想了,不如这样,如若我哪一天当真有了这心思,再告诉你可好?”

“你放心,你既然叫我一声四哥,我定然不会牵累了你。”

苏阮先是下意识点点头,等反应过来之后就不由没好气的啐了他一声:“你的事情,告诉我做什么?”

祁文府笑道:“你不是在操心吗?”

苏阮伸手将她头上摸来摸去的手打了下去,说道:“谁操心了,我就是好奇!”

祁文府哪儿能听不出来,苏阮刚才到底是好奇,还是认真在问。

虽然他不知道,他之前做了什么让苏阮觉得他又可能会谋逆,甚至会背叛了朝廷另择新主,可是他却能瞧得出来,刚才苏阮问他时的认真。

那神态可不像是因为好奇而随口问问。

不过祁文府也不是追根究底的人,苏阮不说,他便也不问,只是说道:“不管是不是好奇,一旦我真生了这心思,第一个告诉你可好?”

苏阮听着祁文府这话,总觉得怪怪的。

他造反不造反告诉她干什么?

他就算是真造反关她什么事!

还有他笑得这么一脸灿烂的做什么,好像捡了银子似的,眉眼弯起来时叫人毛骨悚然的,他该不会想着万一造反拉她一起下水吧?

苏阮不由抱紧了橘子打了个哆嗦,强声道:“不用了。”

别告诉她。

她没关系,不在意,不想听!

祁文府瞧着她一脸生怕麻烦上身的样子,不气反笑,这臭丫头,之前还一脸亲昵的叫他祁四哥,转过头来便满脸的嫌弃,当真是翻脸比翻书还快。

……

祁文府在跨院里和苏阮说了会儿话后,那头谢勤久不见他出去,便命人过来寻他。

祁文府也不好继续多留,叮嘱苏阮了几句走出房门的时候,突然想起之前苏阮问过他有关谢青珩和太子的事情,刚才一直和她说钱太后的事儿,后来又闲扯了一大堆却是给忘了。

祁文府扭头见到苏阮趴在窗边上,朝着他这边看过来,他只以为苏阮是在目送他,嘴角轻扬刚想说话。

“苏……”

“砰!”

那头苏阮见他回头,瞬间扯掉了撑着窗户的木撑,就见那原本敞开的窗户砰的一声落了下来,遮住了里头苏阮的身形。

“……”

祁文府脸色一黑。

“祁大人?”

谢勤身边被派来的小厮感觉到身边这位祁大人身上陡然飙升的寒意,顿时打了个寒颤,“您可是还有什么事情?”

祁文府咬牙:“没!有!”

过河拆桥的丫头!

祁文府深吸口气,半晌才平复下来心绪,恢复了惯常的模样,对着那小厮说道:“谢大人在何处?”

“回祁大人,大人在前厅等您。”

祁文府扭头看了眼那边紧闭着的窗门,想着下次见面定要好生收拾一下苏阮,眉眼间却并没太多恼怒,反而无奈更多。

他伸手揉了揉眉心,想起苏阮刚才一副避之惟恐不及的模样,还有她手忙脚乱弄掉窗户的慌乱,喉间蓦的泄出丝低笑来。

这丫头平日里明明胆子大的包天,怎么对他时就这么怂了?

小怂包大概就是这样的。

谢勤的小厮瞧着身边这祁大人一会儿怒气冲冲,一会儿又满脸笑意的,一脸莫名。

祁文府回过神来时,就对上那小厮奇怪的眼神,他连忙轻咳了一声,收敛了脸上笑意之后,正色说道:“前面带路,莫叫谢大人久等了。”

那小厮也不敢多言,连忙垂着头说道:“是,祁大人请随小人走。”

……

苏阮刚才放窗户的动作是下意识的,等到做完之后,想起祁文府脸上那瞬间的错愕和惊讶,她顿时满脸懊恼,恨不得能将自己埋进地里去。

怎么就这么蠢?

居然会做出这么怂的事情来?!

那祁文府有什么好怕的,她如今可是宣平侯府的小姐,是忠臣之后。

她再不是那个为了生存毁了容貌不得不进了祁家,百般琢磨主子心意,处处都得讨好着祁文府,让他高兴才能求得生存的小丫环……

可是,她就是怂啊!

苏阮一脑袋埋进了橘子的毛毛里,呜咽了一声:“丢人死了。”

橘子扭头“喵呜”了一声,有些不解的看了眼苏阮,然后甩了甩尾巴继续扭头趴在她腿上,喉间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愚蠢的人类!

第277章 早晚全部抓出来

谢勤见到祁文府的时候,就见到他心情极好的模样。

那惯来冷肃的眉眼染着浅淡笑意,就连嘴角也轻轻上扬带着笑。

谢勤笑道:“祁大人这是遇到什么好事了?”

祁文府嘴边笑意收敛了些:“谢大人说笑了,如今京中一团乱麻的,哪有什么好事。”

谢勤挑挑眉,听出了他的敷衍之意,见他不肯说,虽然好奇却也没太过追问,只是引着祁文府入内就坐之后,让人送了茶水过来。

祁文府抿了口茶,问道:“谢老夫人如何了?”

谢勤叹口气:“还能如何。”

“几十年的好友,说背叛就背叛,换做谁也难以接受。母亲最重感情,表面上看着没什么,可心里怕是惦记着,一时半会难以好了。”

祁文府闻言说道:“一时难过,总好过被一直蒙在鼓里。”

“那越荣能骗了老夫人多年,恐怕所图非小。”

谢勤自然也是明白这个道理的,有些事情长痛不如短痛。

更何况越荣费尽心机的骗着谢老夫人,暗中却是与人合谋屯兵,甚至趁着荆南天灾之时做下那般丧心病狂的事情,不可谓不恶毒。

这种人,若是一直隐于身边,就是天大的祸害。

谢勤说道:“薄家那边审的如何了?”

祁文府回道:“已经审的差不多了,有薄锡在前招供,薄家当初所做的事情被抖落了个干净,二皇子身上这黑锅背定了,最迟半个月内,薄家和二皇子那头就会有结果了。”

谢勤闻言眼底划过抹阴翳,低声道:“只可惜,没将那暗中之人一并抓出来。”

祁文府手指转着茶杯盖子,冷然说道:

“天理昭昭,报应不爽,这次解决了薄家和二皇子,断了他们臂膀和遮掩,下一次他们若再想做什么,只要敢动手便会露了痕迹,又岂能如同现在这般将自己藏在暗处。”

“更何况虽然没将所有人一网打尽,可越荣露了痕迹,只要盯紧了他,未必不能找到剩下的那些人。”

祁文府没有提起钱太后,更没有将他之前和苏阮所说的那番话告诉谢勤。

不是怀疑谢勤会泄密,更不是不信任谢家的人,而是如果他和苏阮的猜测是真的,那么上次荆南的事情,还有户部贪污的案子便是个惊天大局。

能隐于其中多年,不曾露面,甚至连带着薄家等人都被利用的,又怎可能是寻常之人。

谢勤虽然为人严肃,可有些秘密若是知晓了,平日在府衙办差的时候难免会露了痕迹,而且眼下也没有任何证据能够证明此事,再加上刚才苏阮并没有当着谢勤的面前提及,显然是不想让谢家的人插手其中。

哪怕苏阮什么都没有说,可是祁文府却是莫名知道苏阮的心意。

谢勤听到祁文府劝说,点点头道:“你说的也有理,那些暗中的老鼠,早晚有一日要将他们全部逮出来。”

谢勤被祁文府安抚了几句之后,心绪便平复了许多,他替祁文府满了茶水之后,祁文府才说道:“对了,谢大人,之前在宫门前的那些荆南之人安置的如何了?”

那些人那日和苏阮一起跪于宫门之前,逼得明宣帝露面之后,其中不少人因为跪的太久伤了身子。

祁文府被明宣帝怀疑,后又被“禁足”府中,便只能托宣平侯府的人照料那些人。

谢勤闻言说道:“祁大人放心,他们都很好。”

“当日从宫门前将那些人救回之后,母亲便亲自将他们安置在了府中别院里,更命人请了大夫,还有护卫好生保护着。”

“只是这段时间外间有不少人在寻他们,母亲怕有人想要对他们杀人灭口,便又暗中将人分开几批各自安置。”

“祁大人若想见他们,我随时都可以带你过去。”

祁文府闻言摇摇头:“暂时不见了,我眼下正招了皇上的眼,朝中也有不少人盯着。”

“薄家落难,不知多少人想要落井下石,甚至借着这次机会牵连旁人,荆南旧案本就已经牵涉极广,这些人需得好生护着,免得被人钻了空子,利用了他们去对付了朝中其他人。”

薄家和二皇子就是罪有应得,荆南那些人不过是为亲人报仇,谁也指责不了。

可他们如果被有心人利用去做了别的事情,甚至将无辜之人牵连到荆南一案之中,到时候闹出的乱子可就不是随便就能解决得了的。

谢勤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点头正色道:“祁大人放心,这道理我清楚,我定然不会让人在他们身上寻了空子,惹出麻烦来。”

说完后谢勤像是想起什么似得,开口道:

“对了,说起那些人,我突然想起一件事情来。”

“祁大人可还记得,那一日在宫门之前,同阮阮一起那个少年人?”

祁文府闻言微怔,皱眉想了想后,才说道:“你是说那个和苏阮一起跪到最后,等到皇上出了宫门之后才晕倒的孩子?”

谢勤点点头:“就是他。”

“他怎么了?”祁文府皱眉。

谢勤说道:“那个孩子伤的极重,而且他身子比阮阮还要差一些,高烧了数日好不容易才捡回了一条命来。”

“那孩子清醒之后,便闹着要来寻阮阮,但是我们府中的情况祁大人也知晓,多少人眼睛盯着阮阮身上,贸然将他接过来恐怕会惹来麻烦。”

“阮阮的性情祁大人也知道,她若是知道那孩子的事情,恐怕也不会袖手旁观,所以我和母亲也一直瞒着她。”

祁文府闻言皱了皱眉心,“他有没有说找苏阮做什么?”

谢勤摇摇头:“没有,他一直都说要找阮阮,除此之外不管问什么都不肯开口。”

祁文府听着谢勤的话有些奇怪,想了想后说道:

“谢大人顾虑的是,苏阮眼下正在风口浪尖上,皇上放她出宫之前,便已经说过不许她再做任何事情,若叫皇上知道她与荆南那些人有所往来,怕是会生出不满。”

他顿了顿说道:

“不如谢大人将人交给我,我将他带回去照看。”

第278章 宋熠

谢勤之所以跟祁文府提起那人,本也是打着这个心思。

荆南这些人本就是祁文府找来的,苏阮眼下不适合跟这些人见面,而怕是也只有祁文府才能安抚这些人。

谢勤说道:“好,我稍后便命人将他送去祁大人府上。”

祁文府跟谢勤说了会儿话后,又就着薄家的事情商讨了一会儿,这才告辞离开。

等回了祁家之后没多久,便有谢家的下人将谢勤之前提到的那个孩子送到了祁家。

金宝将那孩子带进来的时候,就见到那孩子身上穿着灰色棉衣,身材瘦小的不像话,而他脸颊只有巴掌大小,下巴尖尖的,嘴唇上是不健康的苍白,一双眼睛倒是明亮的很。

两人对视时,那孩子神色安静。

祁文府上前开口问道:“你可认识我?”

那孩子点点头:“认得,爷爷说,你是能替我爹申冤的青天大老爷。”

祁文府闻言怔了一下,仔细看着这孩子的脸,迟疑着问道:“你爹是……”

“我爹叫宋得昌。”

那孩子回答的安静。

祁文府却是脸色微变,“你是宋老爷子的孙儿?!”

那孩子点点头。

祁文府顿时沉声道:“宋老爷子为什么从没提起过你?他既然有你这个孙儿,当日为什么会告诉我他孑然一身,身边早无亲人?”

要不是知道宋老头说他死了儿子,孤身一人,而且又患了重病时日无多,他不会同意让宋老头去撞那登闻鼓,让他以命逼迫明宣帝对薄家下手的!

那孩子闻言说道:

“爷爷说,他要是告诉了你他还有亲人,大人是不会同意让他去敲登闻鼓的。”

“爷爷在爹死后险些哭瞎了眼睛,这两年一直跟我说爹他们死的冤枉,那些叔叔伯伯更是冤枉,爷爷本就重病在身,用他一条命能换回所有人的公道,值得。”

明明是个孩子,可说起唯一的亲人之死时,他却是冷静的厉害。

他眼底有伤心,有痛意,却也同样的坦然。

祁文府闻言沉默下来,看着那孩子黝黑的眼睛,许久后才说道:“我听谢大人说,你一直想找苏阮,是有什么事情想要寻她?”

那孩子迟疑了下,才低声说道:“爷爷说,苏小姐是个好人,等他走后,让我跟着苏小姐。”

祁文府闻言皱眉看着他说道:“苏阮是女子,身边自有丫环伺候,你一个男孩儿跟在她身边,若是让人知道只会指摘于她。”

“若你执意想要跟随她,也只能入了宣平侯府,在府中当一个下人,这你可愿意?”

那孩子闻言张了张嘴,脸色茫然。

爷爷只说让他跟着苏阮,却没说别的。

祁文府见他不知所措,说道:“你想跟着苏阮是不可能的,不说宣平侯府严谨,就说你本是良家之子,入了宣平侯府便贬身为奴,愧对你爷爷的大义。”

“不如跟着我如何?”

那孩子抬头看着祁文府迟疑道:“跟着您……”

“对,跟着我。”

祁文府说道:

“我身边不缺小厮随从,却缺一个识文断字能够帮衬的人,我不知道我在你眼中算不算好人,但是你若愿意跟着我,我定然会尽力教你。”

那孩子听着祁文府的话,抬头看了祁文府一会儿,想起宋老头之前跟他说过的话,抿抿唇说道:“祁大人是好人,我跟着您。”

祁文府闻言露出浅笑:“你今年多大了,叫什么名字?”

那孩子低声道:“我今年十三岁,叫二狗子,爷爷说,贱名好养活。”

祁文府看着虎头虎脑的少年,摇摇头说道:“二狗子这名字不好,往后你若要科举入仕,总不能顶着个这般俗气之名,不如我替你取个名字。”

祁文府看着他沉吟了片刻,才说道:“叫宋熠可好,熠熠生辉的熠,取光耀、鲜明之意,希望你将来前程似锦,光耀你宋氏门楣。”

那孩子嘴里轻轻念叨着:“宋熠……宋熠……”

半晌,他抬头道:

“多谢大人赐名,我往后便叫宋熠。”

祁文府对着一旁的金宝说道:“金宝,你命人在世安苑旁边的洗心堂里替他安排个住处,然后让人好生照料着他的身子。”

“对了,你可识字?”

祁文府看着宋熠问道。

宋熠点点头:“认识一些,之前在荆南的时候,我常在学堂旁边偷偷听着。”

“会背什么书吗?”

宋熠有些不好意思,抓着衣摆:“只会三字经,还有一点千字文……”

祁文府有些惊讶,只是在学堂外偷听,居然便能记下这些来,还能学会认识一些字,倒有些出乎他意料之外了。

祁文府说道:“已经很不错了,这样,这段时间你在府中养身体时,我会命人送一些蒙学之物去洗心堂,寻一个先生替你开蒙。”

“你之前所学的东西太过混乱无章,对你将来没什么好处,我会让人重头教你,你可愿意?”

宋熠闻言顿时惊喜,连忙急声道:“我愿意,谢谢大人!”

祁文府本见到他眼睛明亮的样子,说道:

“既然愿意,便好好的学,说不得将来你也能入得朝堂,当了大官,到时候你便能帮助更多如同你爹这般受了冤屈无处申冤之人。”

宋熠重重点头,说道:“我会的,我一定不会辜负大人的好意,定会好好的学。”

祁文府让人将还不能下来走路的宋熠抬了下去,等人走后,他才叹了口气说道:

“我欠这孩子祖父一条命。”

当初他去荆南寻人的时候,只想着将人带来京城之后,或许会有大用,后来明宣帝知道苏阮的存在,那一日逼不得已骑虎难下之时,他只能动用了这些人。

想要惊动圣听,想要逼明宣帝就范,不见鲜血怎么可能。

宋老头越过了所有人,瞒着他还有孙儿在世的事情,敲了登闻鼓,撞死在了宫门前。

金宝也知道宋老头的事情,在旁低声劝道:“当日形势所逼,四爷也是逼不得已,那日若不见血,逼迫朝廷不得不受理了荆南一案,将来死的人只会更多。”

第279章 说谎

金宝站在祁文府身旁,低声劝慰。

“四爷查了这么长时间,几经周折好不容易才有了些线索,朝中的那些人对于南次辅那边又是咄咄相逼,恨不能将南家置于死地。”

“你想要救南次辅,想要将薄家和二皇子绳之于法,就只能铤而走险走这一步棋。”

“况且这一次已经惊动了皇上,要是不趁机将薄家之事坐实,一举将二皇子打压下去,给了他们反复的机会,到时候打草惊了蛇,下次再想要对付他们便难于登天,而薄家他们也不会给四爷你机会。”

金宝在旁劝解着说道:

“宋熠说的对,宋老爷子甘愿赴死,你也不用太过愧疚。”

“若是宋老爷子知道他一条命能够换得荆南之案清明,换得那些枉死将士和百姓昭雪,他九泉之下也只会感激于你的。”

祁文府其实心中敞亮,也知道之前这一步棋非走不可。

想要动摇薄家,动摇皇子根基,逼迫明宣帝受理荆南旧案,不见血腥怎么能行。

他刚才不过是感慨一言,就换来金宝这么多话。

祁文府扭头睨了他一眼:“我倒是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口才这般好了,劝起人来一套一套的。”

金宝见祁文府话中有了说笑之意,这才松了口气,在旁凑趣儿道:“这不是跟四爷你学的吗?”

“连你家爷也敢戏言了?”

祁文府横了他一眼,“是不是找打!”

金宝抿唇一笑:“爷可舍得打我,若打坏了我,谁替爷鞍前马后、照顾于你?”

“油嘴滑舌。”

祁文府被金宝逗笑,失了之前忧虑,开口道:“行了,别搁这儿胡扯了,你替我走一趟大理寺,跟牢中的人说一声,让他们照顾一些薄锡。”

“吃的喝的别亏待了,若有人探看,也记得通融一、二。”

金宝闻言微怔:“四爷,您这是……”

薄锡是薄家之人,虽然并非荆南之案主谋,可是当初那官船可是薄锡亲自让人凿穿的,那船上的官兵,荆南的难民,可无一不是薄锡经手。

以祁文府的性子,不弄死他都难,怎还处处照顾?

祁文府看他:“瞎想什么。”

他将手里的东西放在桌上,淡声说道:“之前薄锡突然改口指认薄翀,而薄翀之所以能够伏法,最大的原因是什么?”

金宝想了想,眼睛微亮:“四爷是说,宁家?”

祁文府点点头:“这个宁家出现太过巧合了些。”

他手中把玩着衣袖里放着的红绳,淡声道:

“那宁氏死了这么多年了,薄家一直立于京中,可那宁家早不出现晚不出现,偏偏选在这个关口,而且一来便让一直不肯开口的薄锡调转了枪头,转过头去狠狠咬了薄家一口。”

要是没有薄锡,苏阮母女在京城的事情不会暴露在明宣帝面前。

苏阮没有遇到危机,也就不会有之前宫门前的那一幕。

单靠着他们,想要扳倒薄家证据太过单薄。

可是薄锡开口就不一样了。

这些年薄锡和薄翀兄弟二人和睦,薄锡不知道身份之下也将薄翀当成了亲兄长,薄翀自然也没有防着薄锡,将许多自己不方便露面的事情都交给了薄锡去做。

如同荆南旧案。

如同挪空国库。

再如同嶂宁屯兵,和朝中大臣勾结,辅佐二皇子,意图谋害太子谋夺储君之位……

这桩桩件件,哪一个不是因为薄锡开口才将其牵扯了出来?

那个宁家出现的太过巧合,也太过突然,再加上今天祁文府去了宣平侯府,见了苏阮,听了她那番怀疑薄家根本就不是罪魁,而只不过是被人当作了台前的靶子,放在明面上遮掩他人耳目的幌子之后。

祁文府就更加怀疑,宁家的出现根本就是有人一早就安排好的。

那暗中人恐怕是察觉到了他们查到了薄家和二皇子身上,所以才将他们当成了弃子。

他们将薄家和二皇子推出来,既是为了平息民愤,安抚荆南之人和苏阮,二也是想要断了他们追查的线索,让他们以为已经查清楚了所有事情,免得顺藤摸瓜查到他们身上。

祁文府从来都不会小看人心黑暗。

祁文府说道:“让人盯着大理寺那边,如今谢渊和林罡在嶂宁那边多了线索,一旦他们去查越荣父子,必会惊动京中之人。”

“那些人想要将荆南旧事断于薄家,止于二皇子,就定然会再次出手,而如今薄家已经到了这一步,唯一能将薄家拉入地狱,让皇上动怒直接处死他们了结此案的,就只有薄锡一人。”

薄家这些年所为,绝对不只是之前招供的那一点。

薄锡为了保全自己的子嗣血脉,定然还有所隐瞒。

谢渊他们此次去嶂宁原只是走个过场,可是偏生冒出了越荣来。

一旦谢渊和林罡开始查越荣,京中的人就会知道他们这边起疑,而为了保全自己,让明宣帝亲口下旨了结了薄家和二皇子,彻底终结此案才是最好的办法。

祁文府至少有六、七成把握,那些人会在薄锡身上动手脚。

“去跟莫崚澜说一声,让他好好查一查这个宁家,记得别走明面上的渠道,让他表哥那边出手,寻些江湖人去打听,别惊动了宁家的人。”

“还有,寻个可靠的人去一趟荆南。”

金宝诧异:“荆南?”

祁文府点点头:“让人去一趟那边,去看看当初苏阮和陈氏在荆南的时候,可有什么相熟之人。”

“若没有就算了,若有,替她们母女扫干净当初在那边的首尾,给那些与她们相熟的人一些银子封口,或是直接将人送出荆南。”

金宝闻言茫然:“四爷,苏小姐她们如今已经在京城,而且苏大人的冤情也已见曙光,您何必还要派人去一趟荆南?”

这般多此一举?

祁文府没回他的话,只是说道:“让你去就去,哪儿那么多问题。”

金宝闻言只能压住心头疑惑,点点头道:“好,我稍后就去安排。”

金宝退出去之后,祁文府才靠在太师椅上,脸上露出抹无奈来。

第280章 坏丫头

方才苏阮跟谢勤和谢老夫人提起越荣的时候,说她曾在荆南那边见过越荣的人,可是祁文府却是一眼就瞧出来她在说谎。

先不说那越荣如果真与暗中之人有关,负责的定然是屯兵之事。

嶂宁距离荆南不近,怎么也轮不到越荣出手去追杀苏阮母女。

更何况那暗中之人一直想办法让薄家和二皇子立于人前,甚至连荆南赈灾粮款的事情也是薄家出手,那薄家定然比任何人都想要得到苏阮手中的那本账册。

有薄家顶在前面,他们怎么可能会冒头,让自己露了痕迹。

苏阮骗的过谢勤和谢老夫人,却骗不过他。

祁文府不知道苏阮到底是怎么知道那越荣和越骞有问题的,但是他敢肯定,绝对不是因为她口中所说的那样,十之八九是别的原因。

那原因苏阮或许不能明说,所以才借了她当初在荆南被人追杀的事情,将越荣父子牵扯了进来,然后惊动了谢家的人去查他们。

祁文府想起苏阮一本正经说谎的模样,忍不住揉了揉眉心,喉间溢出些低笑来。

“坏丫头。”

扯谎都能扯得那般正经,脑子更是转的比谁都快。

软玉生香

  • 作者:月下无美人
  • 分类:言情小说
  • 豆瓣:9.9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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