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老夫人点点头,直接就朝着里面走了进去。
柳妈妈实在是怕了苏阮那脾气,怕她发作起来伤了谢老夫人,连忙就想要跟进去,只是却被谢老夫人拦在了门口:“你在外面等着。”
“可是老夫人……”
柳妈妈不放心。
谢老夫人却是说道:“没事,我有话和苏阮说。”
“你亲自去外面守着,见着小六和珩儿回来了以后,让珩儿直接把人带到这里来。”
第15章 交代
柳妈妈满脸担心的离开后,谢老夫人才关上了房门。
走进去时,就看到坐在床上微侧着头看着她的苏阮。
苏阮的长相无疑是真的很占便宜的。
微微有些圆润的脸,黑葡萄似的眼睛,有些泛白的小嘴带着天然的弧度。
哪怕她此时有些狼狈,手上裹成了粽子,头发也有些凌乱,可是她这模样却不会让人生厌,反而让人忍不住的心生怜惜。
谢老夫人扫了眼床前,见原本该摆在床头的那些物件全数没了踪影,整个床边显的空荡荡的。
她眼底划过抹诧异,开口道:“身上的伤势还要紧吗?”
谢老夫人已经做好了准备得不到回应,反正她也只是想要找个恰当的开场白而已。
谁知道床上的苏阮却是“恩”了声,然后道:“有点儿疼。”
谢老夫人愣了愣,看她。
苏阮微垂着眼睫。
“以前我不小心跌倒之后,疼的大哭,爹爹就给我糖吃,他总是哄着我说,嘴里甜蜜蜜,痛痛就飞走了……”
她声音低了几分,带着几丝鼻音:
“爹爹走了以后,就再也没有人哄过我了。”
那你娘呢?
谢老夫人抿抿嘴,下意识的想要问上一句,可是到了嘴边的话却又咽了回去。
她之前曾经听谢渊说起过陈氏和苏阮的事情,哪怕那时候他隐瞒了大半,可是有一点却是毋庸置疑的,这母女两在荆南过的并不好。
可是这母女两刚来府上的时候,陈氏虽然有些瘦弱,可性子却依旧软绵,她像是一直娇养在府中的菟丝花,怎么可能在苏宣民死后,护得住同样貌美的女儿?
反倒是苏阮,刚来府上的时候看上去瘦瘦小小的,看着人时却带着一股子狠劲,那模样像是只刺猬,站在她娘身前防备着周遭所有的人。
谢老夫人心头的怒气陡然便散了开来,从荷包里取了些糖块出来递给苏阮。
苏阮抬眼时眼下有些泛红。
谢老夫人心软:“吃吧,往后在侯府之中,想要多少糖都有,祖母给你。”
苏阮眼中一酸,连忙将头垂下来,可是谢老夫人却依旧看到她掉下来的眼泪。
她轻叹了口气,走到床边坐在苏阮身旁,伸手轻轻环着他她,轻拍着她的后背低声道:“哭吧,哭出来了就好。”
苏阮顿时哭出声来。
谢老夫人拍着她的后背,看着哭得不可自已的苏阮生,心中出几分酸涩来。
说到底,这也不过还是个孩子。
本是娇养的花朵,骤然失了庇护,她又怎么会不恨害她落到这般地步的人?
谢老夫人手中轻拍着她,一边说道:“我知道你怨恨谢渊杀了你父亲,可是我相信我的儿子,若非事出有因,他断然不会枉杀无辜,更不会为了所谓的功绩,送无辜之人去死。”
“荆南的事情我知道的不多,可是却也听说那场大旱和动乱之后死了多少人。”
“谢渊将你们母女接回府中,既是因为他对你娘生了情,也是为了庇护你们母女。”
谢老夫人并没有哄骗苏阮,反而是直接把谢渊对陈氏的心思说了出来。
“我不知道荆南的事情到底有什么隐秘,也不能帮你找我儿子报仇,但是你如果不想留在侯府,我可以做主送你们回荆南。”
“只是苏阮,你要知道,现在的世道并不太平,荆南那边更还乱着,你母亲生的太好,那般容貌若有人庇护还好,若是无人护着她,你又能守得住她多久?”
苏阮抬头看着她不说话。
谢老夫人从袖子里取出帕子,替她擦了擦眼泪:“你是个聪明的孩子,该知道我的意思。”
苏阮眼睛通红,她怎么不知道陈氏的美貌会带来多少麻烦。
她记忆里,苏宣民死后,她带着陈氏艰难过活。
陈氏的容貌太过招眼,那些男人看着她们孤儿寡母,便毫无顾忌的垂涎陈氏美貌,甚至对她也时常露出怪异神色,她曾经无数次生出想要毁了自己和陈氏的脸的心思。
之前在荆南那一次,要不是谢渊出现的及时,她杀死了那个人后背上命案定难逃脱,到时候陈氏孤身一人,以她那样的容貌和性子,就算能够活下来,怕是也只会沦为他人玩物。
苏阮带着鼻音低声道:“谢渊…侯爷说,我爹是染了瘟疫,没希望可活,他为了护着荆南十数万百姓,才杀了他们的。”
谢老夫人看着他:“那你还想杀了他吗?”
“我不知道。”
苏阮摇摇头:“我不知道我该不该相信他。他救了我和我娘,可是却杀了我爹,还杀了那么多镇守荆南至死不退的将士,我不知道他到底是好人还是坏人。”
谢老夫人被她的诚实逗笑,看着她脸上的茫然说道:“那你不如就留在府中,亲眼看看他是好人还是坏人。”
苏阮抬头。
谢老夫人捏了捏她圆乎乎的脸颊:
“他是什么样的人,只有身边的人才最清楚,他就算想要伪装,也瞒不过最亲近的人。”
“你娘嫁入了宣平侯府,就是宣平侯夫人,而你就是我宣平侯府的女儿,你留在府里日日盯着他,他若是骗了你,总有一日会露出尾巴来。”
“可如果他说的都是真的,那他对你娘的喜欢是真的,对你的爱护也是真的,有他在,便能护着你和你娘后半生无忧。”
“我想你爹在天有灵,也不会希望看到他走之后,你们母女两过着颠沛流离,朝不保夕的日子。”
苏阮迟疑了下,既没答应,也没拒绝。
谢老夫人也不急,直接将手中的桂花糖拿了一块塞进苏阮嘴里:“不管你怎么选择,你都可以告诉我,不过眼下有一件事情更重要。”
“之前外院的人弄毁了你爹的牌位,我已经将所有人审过,他们说是小六做的,这件事情总要给你个交代才行。”
苏阮嘴里全是桂花糖的味道。
谢老夫人就坐在床边陪着她,过了许久,门外才传来柳妈妈的声音。
“老夫人,大公子带着六公子回来了。”
第16章 失望
“大哥,你放开我…”
“…痛!你放开我……”
谢青阳今年十三,还是个没长开的半大小子。
他身上穿着的蓝色皮袄被蹭的花里胡哨,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几乎被谢青珩一路拽着胳膊拖进了碧荷苑。
谢青阳扭着身子挣扎的厉害。
“你放开我,大哥,你干嘛要拉我回来,是不是跟姐姐说的一样,连你也跟着父亲帮着那个寡妇……”
谢青珩眼神一厉。
谢青阳立刻改口:“陈氏,是陈氏!”
见谢青珩收回目光,他才继续道:“大哥,是不是连你也帮着陈氏她们来欺负我?”
“苏阮的事情跟我有什么关系,她爹的牌位坏了干嘛来找我?”
“而且我看也是她自己活该,谁叫她成天抱着个牌位到处乱晃,说不定是谁看着晦气就顺手给砸了……”
“你给我闭嘴!”
谢青珩满脸冷色:
“你以为你狡辩几句就能逃得过去,要不是有了证据,祖母怎会让我去舅舅那带你回来?”
“谢青阳,我谢家行事光明磊落,从不做龌蹉事情。”
“你最好祈祷这件事情跟你没关系,一切都只是误会而已,否则不用别人教训你,我就打断你的腿!”
谢青珩拉着他直接走到了柳妈妈身前,开口道:“柳妈妈,祖母呢?”
“老夫人在里面。”
柳妈妈看了谢青阳一眼,低声道:“大公子,老夫人很生气,您和六公子进去后留意些。”
谢青珩感激的看了柳妈妈一眼,说了句“我知道了”后,就掀开了门前挂着的暖帘,拉着谢青阳的胳膊拽着他走了进去。
两人进去之后,屋里炭炉中的暖意便扑面而来。
他们都是头一次来碧荷苑,更是头一次踏入苏阮的房间。
房中的摆设跟他们房中都有不同,甚至远不及谢嬛的房间,虽然不至于说简陋,可是青色的纱缦,青色的门帘,再加上全素的碧纱橱和屏风,竟是让人觉得不像是女儿家的闺房。
谢青珩见到坐在床前的谢老夫人时,这才松开了谢青阳的胳膊,朝着谢老夫人行礼:“祖母。”
“回来了。”
“恩,刚才在舅舅府中耽误了些时候,让祖母久等了。”
谢青珩解释了一句后,就发现苏阮在看他。
他嘴里动了动,想叫声阮阮,却觉得太过亲密,叫妹妹又好像不对,叫苏阮又太冷漠了些,所以他干脆什么都没叫,只是朝着苏阮点了点头。
谢青阳瞧见谢老夫人身后的苏阮,却是直接瞪了她一眼,然后就扑在谢老夫人膝上撒娇。
“祖母,您看看大哥,他刚刚居然打我…您看看我的脸,我好疼啊祖母,大哥他太过分了,您可要替我做主……”
“跪下!”
“祖母?”
“我说让你跪下,听不见?”
谢青阳对上谢老夫人泛着冷意的目光,不由打了个哆嗦,双膝一软就“砰”的一声跪在了地上,委屈道:“祖母,您怎么了,小六犯了什么错了,您这么生气?”
“苏阮父亲的牌位,是不是你让人砸的。”谢老夫人直接问道。
“我没……”
谢青阳条件反射的就想要说没有,可是一抬头就撞上了谢老夫人满是厉色的目光。
他脸色微白,强撑着道:“我没有,祖母为什么怀疑我,是不是苏阮告诉你的,她向来就看不惯我们谢家人,谁知道她是不是故意毁了她爹的牌位来嫁祸我。”
“祖母,我才是您孙儿,您难道为了她连小六也不信了吗?”
谢老夫人看着谢青阳的样子,哪还有不明白的。
谢青阳是府中最小的孩子,打小就生的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胆子,更是从来就受不得半点委屈。
他要是真的没没做过,此时被人冤枉,怕是早就已经梗着脖子大吼大叫了,哪会儿像现在这样跟她卖着可怜装委屈?
谢老夫人抬手就一巴掌甩在谢青阳脸上。
“你简直太让我失望了!”
谢青阳捂着脸,低喊出声:“我说了我没做,祖母你为什么不信我……”
“吴二家的已经招了,他说你拿了二十两银子给他,让他趁乱砸了苏阮父亲的牌位!”
谢青阳脸色血色尽消。
谢老夫人看着他:“你说我不信你,你让我怎么信你?!”
她眼中满满都是失望之色。
“你这般胡来,我还能当你是一时想错,怨恨你父亲娶妻才会做了错事,可是你明明做了,却连半点担当都没有。敢做不敢认,你身上哪有半点我谢家男儿该有的样子!”
谢青阳紧紧咬着嘴唇,听着谢老夫人口中的训斥,抬头时眼睛发红:
“我没有谢家人的样子,那父亲娶一个寡妇过门,带着个比我还大的女儿就是谢家人该有的样子了吗?”
“不过是娶个继妻,他八抬大轿,敲锣打鼓,恨不得闹得满京城都知晓,他把我娘放在哪里,又把我们放在哪里?!”
谢青阳站了起来,看着苏阮的时候再不掩饰心中怨愤:
“自从她们母女来了府上之后,我们二房哪有一日安宁,她娘就是个寡妇,凭什么来当宣平侯夫人?”
“大哥马上就要入仕,姐姐也到了嫁人的年纪,父亲把她们接回来的时候想没想过我们,让一个寡妇来当宣平侯府的主母,他让我们以后怎么见人?”
谢老夫人脸色变化:“这些话都是谁告诉你的?”
谢青阳梗着脖子:
“没谁告诉我,难道我说错了吗?”
“父亲就是被那个寡妇迷昏了头,连带着这个寡妇的女儿也宠上了天,她闹出再大的乱子,父亲都可以视而不见。”
“那牌位是我让人砸的又怎么样,反正苏阮她爹都已经死了,她娘也改了嫁,她还假惺惺的抱着她爹的牌位干什么?”
“谢青阳!”
谢青珩怒喝出声。
谢老夫人听着谢青阳的话也是气得脸色铁青,抬手就想朝着谢青阳打去,临到一半却被人突然抱住了胳膊。
苏阮坐在床上,脸色平静的看着谢青阳:“六公子,你是怎么知道我会在婚宴上捣乱,还吩咐人趁乱砸了我爹的牌位的?”
第17章 利用
苏阮口中“趁乱”二字咬的极重。
谢老夫人和谢青珩脸色微变。
谢青珩开口道:“青阳,你为什么知道苏阮会大闹喜宴?”
谢青阳半点没察觉到不对,大声道:“她不就是这样吗,从入府之后一有机会就想让我们谢家丢脸,上次贺家宴会的事情,还有上上次火烧碧荷苑。”
“这一次她明知道父亲要娶她娘,她怎么可能忍得住不闹?先前那几天她一直安静待着,不就是想要酝酿个大招……”
“我不知道谢渊和我娘的事情。”
苏阮突然开口。
谢青阳犹如被掐了脖子的鸭子,瞪大了眼。
苏阮平静道:“那段时间,碧荷苑所有的人都瞒着我。”
“我因为半个月前在贺家出言侮辱谢渊,被老夫人禁足,我娘虽然日日都来陪我,但是她从来都没有告诉过我,她要和谢渊成亲。”
“直到昨天夜里,我院中有两个丫环碎嘴,说我娘一个寡妇能够嫁入宣平侯府,是她几生修来的福气,说我一个孤女从此能靠着谢家过着人上人的生活简直太不公平,我才知道我娘居然要嫁入谢家。”
就是因为猝不及防,所以她才会那么暴怒。
因为她从来都没有想过,她娘带她暂住在仇人府中也就算了,居然还要嫁给她的杀父仇人。
所以她才会气到失去理智,抱着她爹的牌位大闹婚宴,甚至于惹出之后的事情来。
谢老夫人沉声道:“你是说,你之前不知道他们要成婚的事情?”
苏阮摇摇头:“不知道,要不是昨天那两个丫环碎嘴刚好被我听到,我可能到现在都还被蒙在鼓里。”
苏阮说完后看着谢青阳:
“但是我记得,采芑跟我说,六公子在三天前就已经离开侯府,所以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我会大闹婚宴,你是怎么知道,而且还提前吩咐人要趁乱砸了我爹牌位的。”
“亦或是说,我院中的那两个丫环,本来就是你的人?”
“你胡说八道!!”
谢青阳顿时大声道:“什么丫环,我根本就不知道!”
“那六公子是怎么提前预知连我自己都不确定我会做的事情的?”苏阮抬头看着他。
谢青阳张大了嘴:“我……”
“来人!”
谢老夫人脸色转冷,厉喝出声。
外面的柳妈妈连忙掀开暖帘走了进来,谢老夫人寒声道:“把碧荷苑所有的丫环全部带过来,一个都不准少!”
柳妈妈很少见到谢老夫人这般发怒的模样,连忙应了一声,就匆忙转身出去。
谢青珩看着满脸茫然,到现在都还不知道发生生了什么的谢青阳,沉声道:“谢青阳,你到现在还不明白你做错了什么,你老实告诉我,到底是谁撺掇你砸了苏阮父亲的牌位的!”
谢青阳失了之前的脾气,脸色发白:“没有人跟我说过,是我自己……”
“你!”
谢青珩气得想要抽他。
谢老夫人皱眉道:“那是谁告诉你,陈氏嫁进宣平侯府后,会影响你大哥的前程,影响你姐姐的婚事,还会让你们以后无颜见人的?”
谢青阳顿了顿,张张嘴。
“还不快说!”谢青珩厉喝出声。
“是谢安,是谢安说的。”
谢安是谢青阳身边的小厮,也是他贴身伺候的人。
谢老夫人看了谢青珩一眼。
谢青珩立刻道:“我这就让人去抓谢安。”
谢青珩走了之后,谢老夫人看了眼满脸不安的谢青阳没说话,片刻后,柳妈妈就带着所有碧荷苑的丫环走了进来,齐齐的跪在谢老夫人面前。
“所有人都在这了?”
柳妈妈点头:“回老夫人的话,碧荷苑里共有丫环七人,其中两个是外院的洒扫,奴婢已经把所有人都带到这里了。”
谢老夫人回头对着苏阮说道:“昨天晚上说那些话的丫环是谁?”
苏阮目光落在那些人脸上,见到的就是同样不知所措的脸。
其实她印象里幼时的记忆已经十分模糊,她只记得是有两个丫环嚼舌根,她才会无意间知道谢渊和陈氏大婚的事情,但是时间过去太久,她根本就已经记不得那两个丫环的容貌。
苏阮直接从床上下来,就那么踩在地上站在那几人身前。
所有丫环都是眼带惊慌和不解,像是不知道为什么会被叫到这里来。
苏阮在那几人身前走了两步之后,随意停在了其中一人身前,目光落在那个小丫环的脸上。
那小丫环顿时手足无措,有些惊慌的看着苏阮。
“小姐…”
“你叫什么?”
“奴婢,奴婢澄儿。”
谢老夫人刚想问昨夜说话的是不是这个澄儿,谁知道苏阮却是突然转身说道:“你在笑什么?”
她身后跪着的是个圆脸丫环。
那丫环吓了一跳,顿时急声道:“奴婢没笑……”
“是吗,可能是我看错了吧,不过我觉得你身上的香味挺好闻的,是麝香的味道,还有些苏合混杂着龙脑香,怎么,碧荷苑里换香料了?”
苏阮的话音刚落,谢老夫人就寒声道:“麝香与女子有碍,府中但凡女眷屋中,决不可见麝香之物,而龙脑名贵,京中能用之人极少。”
换句话说,一个丫环身上,怎么可能有这种香味。
那丫环脸色瞬间白了下来,而另外一道身影爬起来就想朝外跑。
“往哪儿跑!”
柳妈妈大喊了一声,门外守着的人直接堵了门前,上前一步就摁住了两人。
谢老夫人沉着眼说道:“把她们两个都给我拉出去打,打到招了为止,我倒是要看看,到底是什么人,竟然敢在宣平侯府里兴风作浪!”
“老夫人饶命…老夫人饶命…”
“奴婢没有……唔!”
柳妈妈一把捂着其中一个叫嚷的丫环,将人拉了出去。
不过片刻,外间就传来那两人的惨叫声。
谢青阳哪怕再蠢,这个时候也已经察觉到了不对劲。
他想到自己做的事情,就忍不住牙根发颤,听着外面那一声惨过一声的凄厉叫声,脸上更是不剩半点血色。
第18章 棒槌
外间板子落在肉上的声音,让得里面几人神色各异。
“哟,这是干什么呢?”
那惨叫声和板子声中,突然就插了道别的声音来。
没过一会儿,王氏就捂着口鼻掀开帘子走了进来。
瞧见谢老夫人,王氏这才松开了捂着鼻子的帕子:“外头那两丫头是做了什么了,怎么值得母亲发了这么大的火气?这大老远就听到了惨叫声,真是渗人的慌。”
说完仿佛才看到谢青阳:“小六也在呢。”
“大伯母。”
谢青阳恹恹的叫了一声。
谢老夫人眉心皱的极紧:“你来干什么?”
王氏连忙道:“媳妇儿听说母亲在碧荷苑里动了火气,所以连忙过来看看,怕哪个不知事儿的气着了您。”
“你的消息倒是灵通。”
谢老夫人说了句。
王氏脸上一僵,她哪里是消息灵通,只不过是听到有人说谢青阳被谢青珩拎了回来,鼻青脸肿的送来了碧荷苑,她才过来跟着瞧热闹的。
往日里谢老夫人对于这种事情,向来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是这会儿一句话却是让原本兴冲冲的王氏吓了一跳。
“母亲这话说的,我也是关心您……”
王氏话还没说话,外间的惨叫声就停了。
谢老夫人就直接横了她一眼,打断了她的话:“要关心我,早干什么去了?”
“我看你就是没事闲得慌,打着我的名头来瞧二房的热闹的!你身为长辈,越来越不着调,给我去旁边站着,等一下我再跟你算账!”
“母亲?”
王氏睁大了眼,万没想到热闹还没瞧见,就先挨了一顿训。
她想要开口辩解,可被谢老夫人冷眼一看,顿时就怂了。
王氏瘪瘪嘴,差点扯破了手里的帕子,委委屈屈的走到一旁,简直后悔极了刚才没听自家闺女的话,非要跑来凑热闹,结果反倒是把自己折了进去。
外面帘子掀开,柳妈妈身后跟着两人,那两人手中拎着其中一个丫环进来。
那丫环后背上被打的鲜血淋淋的,扔在地上时已经有些气息奄奄。
谢老夫人垂眼看着她:“是谁指使你的?”
那丫环低声道:“是…是大夫人……”
王氏原本还蹲墙角装着数蚂蚁,一边暗戳戳的等着瞧二房的热闹,可谁知道这火转眼就烧到了自己身上。
听到自己的名字,她顿时跳脚,气势汹汹的叉腰:“你胡说八道什么,我什么时候指使你……”她骂声到了一半突然卡住,脸上有些纠结,扭头看着谢老夫人:“母亲,她说我指使她干什么了?”
王氏是半道上过来的,来的时候这两丫环已经在挨板子。
她压根儿就不知道她们为了什么受罚,这会儿听到那丫环提起她就准没好事,叉着腰就想要骂回去,可是骂到一半却不知道出了什么事,那气势瞬间折了一半,有些尴尬。
谢老夫人脸色一黑。
谢青阳原本还心中惶惶,被王氏这一逗险些没笑出来。
他连忙憋着气,将笑声压进了喉咙口,谁知道扭头时却撞上了苏阮的目光。
谢青阳脸色一红,狠狠瞪了她一眼,又猛的把头扭了回来。
谢老夫人被王氏气得脸都黑了,指着她怒声道:“你个棒槌!你给我一边儿站着去,再敢说话,就给我滚出去!”
王氏瘪瘪嘴:“我就是问问嘛,这么凶干什么……”
“你说什么?!”
王氏连忙摇头,急急说了句“没什么”后,就快步蹿到墙角的位置紧闭着嘴巴装鹌鹑。
谢老夫人看着她那样,气得险些一口气憋不过来。
她不由狠狠瞪了王氏一眼之后,才指着那丫环说道:“我再问你一次,到底是谁指使你的?”
“真的是大夫人,是她手下的人寻的奴婢,让奴婢在小姐面前故意漏了口风,告诉她侯爷和夫人成亲的事情,还说让奴婢说些难听的话,刺激小姐。”
“奴婢说的句句属实,是大夫人吩咐奴婢做的,奴婢没有撒谎……”
“够了!”
谢老夫人带着怒气打断了她。
这丫环要说是吴氏做的,她或许心中还会迟疑那么一瞬,可是王氏……
谢老夫人扭头看了眼那边想要插嘴,又一脸怂样的大儿媳妇,直接被她蠢的别过了头。
谢老夫人寒声道:“我给了你机会,你不知悔改,既然你不肯说,那就永远都别说了。”
“柳妈妈,把她拖出去,打死了扔去乱葬岗!”
“老夫人……”
那丫环猛的瞪大了眼,根本没想到谢老夫人会直接处死她,她顿时伸手就想去抓谢老夫人的裙摆,嘴里急声道:
“奴婢说的都是真的,老夫人饶命……老夫人……”
谢老夫人却根本就不听她的话:“把她拉出去!”
柳妈妈上前,抓着那丫环的手就将人拽了开来,然后命人拖着她走了出去,不过片刻之后,那丫环的惨叫声就再次响起。
这一次,柳妈妈没有叫人留手,没过多久那声音就渐渐弱了下去,随之变成了求饶声。
可是谢老夫人却好像完全听不到一样,哪怕那丫环喊着要说实话,她也没留下她。
许久之后,那丫环的叫声突然断掉,屋中谢青阳和王氏都已经是满脸煞白。
又过了一会儿,柳妈妈领着另外一个丫环进来。
那个丫环亲眼目睹了同伴被活活打死,那血肉模糊的样子吓得她面无人色,一被带进来后,就直接扑在地上急声道:
“奴婢招了,奴婢什么都招了。”
“是曹宗正家的小公子,是他身边的下人给了奴婢银子,让奴婢和菊心在昨天夜里故意说那番话给小姐听,还让奴婢,让奴婢将小姐父亲的牌位,放在显眼的位置……”
谢老夫人沉声道:“曹宗正府上的人,怎么会与你认识?”
那丫环声音直哆嗦:“是……是六公子……”
“前几日,六公子曾经带曹小公子来府中玩耍……是,是那个时候认识的……”
“老夫人饶命,奴婢一时贪心才会胡言乱语,求老夫人饶命!”
谢老夫人扭头看向谢青阳。
谢青阳双膝一软,“砰”的一声跪在地上:“祖母,我没有,我没有让曹禺做这种事情,您相信我,我真的没有!”
第19章 追究?
谢青阳和曹禺算得上是狐朋狗友,曹禺比他大一岁,两人平日里也玩的来。
之前曹禺嚷着说要来府上,看谢渊早年驰骋战场时用的那把尘罹枪,谢青阳也没多想,就将人带了回来,当时同来府中的还有别的几个与他玩的好的人。
那时候贺家的事情刚过去没多久,苏阮让他和姐姐丢尽了脸面。
他的确是跟那几个人抱怨过苏阮和陈氏,也说过想要将她们赶出府中的话,可是他绝对没有让曹禺去做这种事情。
谢青阳急声道:“祖母,您相信我,我真的没有,我可以去找曹禺对峙,而且当时还有别人,他们都能给我作证的……”
“够了。”
谢老夫人看了他一眼后,对着柳妈妈说道:“柳妈妈,把这丫环带出去,先关起来。”
“老夫人饶命……老夫人饶命……”
那丫环惊慌失措。
柳妈妈连忙让人上前,将她拖了出去。
那丫环的求饶声渐渐听不太到,房中一时间变得安静下来,甚至能听到碳盆里银炭燃烧时的“噼啪”声。
谢老夫人不说话,谢青阳是想说不敢说,而平日里喜欢凑热闹的王氏这会儿则是闭紧了嘴,贴着墙角边儿的地方站着,生怕惹祸上身。
谢老夫人沉默了一会儿,才突然转头看着苏阮说道:“你觉得这件事情要怎么处置?”
苏阮愣了下:“我?”
谢老夫人“恩”了一声。
“曹宗正掌管着京畿门卫,在京中算是小有实权之人,但是我宣平侯府也不惧他。你如果想要继续追究下去,我就命人去请曹宗正过来,当着他的面将今天的事情掰扯清楚。”
“如果这事情当真是他府中的人做的,我决不会让你受半点委屈。”
苏阮闻言却出乎意料的说道:“不用了。”
谢老夫人扬眉。
苏阮说道:“这件事情到此为止。”
“为什么?”
谢老夫人看着她。
苏阮声音平静道:“因为就算追究下去,也没有任何结果。”
她神情冷静,说话时声音软绵,可那模样却让谁都无法忽视。
“刚才六公子已经说了,他那日不止请了宗正府家的小公子,同行的还有其他人。”
“老夫人就算将曹宗正请了过来,除了将府中家丑宣扬出去,让人知道六公子做了什么外,还能说什么,难道单凭一个丫环的话就想要给曹家小公子定罪?”
“先不说那天收买那丫环的只不过是一个小厮而已,谁知道到底是哪家的下人,就算他真的是曹家的人,曹宗正也大可以一句孩子玩笑便敷衍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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