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节

谢渊看着不远处蹲在苏阮身前的祁文府,因为是侧对着这边,所以他没瞧清楚两人的神情,只看得到他们好像在说着什么。

谢渊有些惊讶道:“阮阮,你不是不舒服先回去了吗?”

苏阮有些尴尬。

祁文府脸上的嬉笑之色瞬间没了,起身时已经变成了平日里的模样,对着谢渊一本正经的说道:“阮阮出来之后,突然想起有事问我就回来了,所以我们说了会儿话。”

苏阮:“……”

个不要脸的!

苏阮对着谢渊有些疑惑的眼神,强笑着说道:“是荆南的事情,我有些地方不明白,所以问了祁大人几句。”

她抬头对着祁文府,有那么些咬牙切齿:

“多谢祁大人替我解惑。”

祁文府淡定道:“不必客气,你我之间不用言谢。”

第346章 碰一下,缩着头

苏阮:“……”

谁跟你“你我”?!

又不熟悉套什么近乎!

谢渊看着脸上笑容有那么点扭曲的苏阮,总觉得气氛有些怪怪的,可到底哪里怪又一时间说不上来。

祁文府见小姑娘瞪他,咬牙切齿气的腮帮子都圆了,心里头忍着笑对着谢渊说道:“谢侯爷,过些时日我就要去荆南,我还想问一些你和林大人去嶂宁后查到的事情。”

“先前荆南一案我得罪了不少人,嶂宁的事情又一直没有彻底查清楚,我得先理清楚一些事情,免得到时候去了荆南再手忙脚乱,让人钻了空子。”

谢渊也知道明宣帝派祁文府去荆南筹建忠烈堂的事情,明面上看似安抚忠烈遗属,可实则暗中却是去追查荆南之案的后续,再加上有先前共进退的“情谊”。

谢渊半点都没起疑,点点头道:“好。”

说完他想起苏阮也要去荆南的事情,又道:

“对了,阮阮过些时日也要去荆南,祁大人若要前去的话,正好能与阮阮同路,你们相互之间也好有个照应。”

苏阮去荆南处理苏宣民的后事,谢渊一是领兵在手不能擅自离京,二是他和林罡还有别的事情走不开。

谢青珩入了东宫,无诏也同样难以离京,谢渊原是准备到时候让谢军卓或者是谢成安护送苏阮前往荆南,再赶在三月武举初试之前回来,可如今有祁文府前去,他倒是也放心能让苏阮和祁文府同路。

祁文府为人正直,又和苏阮有同历生死的情谊,到时候他只需再安排一些侍卫随行保护,想必也出不了什么问题。

苏阮在旁惊愕抬眸,万没想到谢渊张嘴便将她“卖了”。

她连忙就想拒绝,谁曾想还没等她开口,那头祁文府就抢先说道:“谢侯爷言重了,我自会好生照顾阮阮,将她看的比命还重。”

谢渊:“……”

这话怎么听着怪怪的?

苏阮有种没脸待下去的感觉,祁文府不要脸皮,她还要,她有些气恼的横了祁文府一眼,开口道:“侯爷,你既和祁大人有事商量,那我就先回去了。”

谢渊没留她,点头道:“去吧。”

苏阮伸手招了招,让不远处的采芑过来推着她离开。

等出了院门,苏阮鬼使神差的回头朝着身后看了眼,就对上祁文府带着笑的眸子。

她脸色一黑,猛的扭头。

“快走快走!”

采芑莫名其妙,见自家小姐闷头气恼的模样,脚下只能快了些。

而那头祁文府瞧着他家小姑娘气冲冲挥着手指挥着那丫环推着她离开,那白玉似的耳根后面都染上了薄红,喉间忍不住溢出几声低笑,嘴角扬了起来。

“祁大人?”谢渊惊讶,“你笑什么?”

祁文府言语中含着愉悦:“想起家里养的小乌龟。”

碰一下,缩着头,再碰一下,连尾巴也躲起来,却又偷偷拿眼瞧他。

谢渊满脸茫然,乌龟?

谢渊和祁文府也算有些交情了,他还是头一次见到他这么毫不掩饰好心情的模样,忍不住道:“祁大人喜欢乌龟?”

祁文府想起苏阮瞪圆了眼儿气鼓鼓的模样,眼底染着笑意:“嗯,喜欢。”

谢渊闻言琢磨着,这祁大人对宣平侯府也算是有大恩了,荆南的事情若是没有他也难以这么快了结,阮阮和嘉娘也不会这么容易脱身。

他既然这般喜欢乌龟,等回头命人挑上一只命长好养的给他送去。

祁文府见苏阮身影消失之后,回过头来时,心情极好的说道:“侯爷,关于嶂宁的事情……”

谢渊连忙回神,伸手招了招让人将跟出来后站在一旁的宋熠带下去招呼着,然后朝着祁文府做了个请的姿势:“看我,差点忘了正事,我们进去再说。”

……

苏阮半点不知道自己被某人比作了乌龟,她从谢渊的院子里出来之后,因为和祁文府斗嘴的那丝恼怒散去后,才隐隐想起祁文府说喜欢她的话来。

她眼中满满都是疑惑。

祁文府怎么会喜欢她呢?

她性子别扭,偏执认死理,一举一动皆是出格。

京里头那些人对她的评价她不是不知道,除却那些冲着她手中爵位而来,还有一些想要攀附宣平侯府借着机会拉拢关系的人外,至少有九成以上的官宦人家都瞧不上她这种女子。

祁文府上一世是极不喜欢她性格的,总骂她执拗如牛,撞死也不回头,他如今怎么会喜欢她?

采芑推着苏阮回了跨院后,就听到她嘴里喃喃自语,只是声音太小没听清她说什么。

采芑问道:“小姐,你说什么?”

苏阮没想着自己将心里头的疑惑问出了口,连忙摇头:“没什么。”

采芑推着苏阮入了房中,在她抬头时才瞧清楚她脸上神色,惊讶道:“小姐,你脸怎么这么红?”

苏阮忙伸手捂脸,“啊?”

采芑说道:“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奴婢去替你寻个大夫来……”

“别!”

苏阮连忙伸手拉住采芑,“我没事,可能刚才回来时吹了风,等一会儿就好。”

见采芑有些迟疑,苏阮忙道:

“这几日府里正忙着,来来往往的人多,而且大过年的去请大夫总是不好。”

“我真没事,只是刚才吹了点凉风,你去替我取个汤婆子过来抱一会儿就好。”

采芑见苏阮脸颊虽然红扑扑的,可是精神头却极好,便也信了她的话,而且大过年的去请大夫的确是不吉利,她这才道:“那奴婢去替您取汤婆子过来。”

采芑出去后,苏阮伸手摸了摸脸,方才觉得脸上有些烫手。

她推着四轮车走到不远处的妆台前,对着那方照人清晰的琉璃镜时,就看到里头的人儿俏脸绯红,一双眼睛水润润的,轻咬着嘴唇又羞又恼,那模样让人遐想。

苏阮暗啐了自己一声,不过是被表个白而已,好端端的红什么脸?

橘子听见苏阮回来的动静后,就从梁上跳了下来,蹲在窗台上将爪子揣在身前歪着头看着她。

“喵~”

苏阮回头,朝着橘子招了招手。

第347章 最好的朋友

“橘子,过来。”

小家伙歪了歪头,就乐颠颠的跳了过去。

谁曾想刚一靠近苏阮就突然伸手抱着它,没等它开始挣扎就动手一阵蹂躏,直接将橘子本就蓬松的毛发都揉的炸了毛,她才一脑袋埋在橘子身上,嘤咛出声。

“丢死人了。”

橘子惨叫出声,奋力挣扎。

苏阮朝着它屁股上轻拍了一下,“不许动。”见橘子扭头呲牙,奶凶奶凶却不敢动嘴,苏阮搂着它不撒手,“谁叫你主子使坏,你替他赔我!”

橘子委屈,见逃脱不掉,两只爪爪耷拉在苏阮胳膊上,嘴里蔫蔫的喵了声,然后伸着舌头讨好的舔了苏阮一下,那刺刺的感觉让得苏阮连忙闪躲,笑着轻斥。

“别闹!”

……

初十那日,祁家来了苏阮早就想见到的人。

越荣父子来给谢老夫人拜年,同行的还有未芜和他的二儿子,如今在禁军之中当差的蒋绉。

越荣穿着素色袍子,头发花白,笑起来时候眼角有些细纹,眼神祥润和善。

在他身旁,身形略消瘦的越骞则是眼神锐利,只有对上谢老夫人时才会柔和一些。

和这父子比起来,跟随未芜过来的蒋绉却要年轻很多,二十来岁的模样,大马金刀的坐在一旁,与人说话时声音震天,而对着谢老夫人时则是十分的亲近,笑起来时咧嘴半点形象都没有。

苏阮被推着过来时,老远就听到蒋绉的声音。

“老夫人您是不知道,那天我娘听说了这事,差点没打断我腿,好在当时有人在旁替我作证,我才免了这祸事,要不然今儿个您就见不着我了。”

谢老夫人直乐,“你这泼猴,谁叫你好管闲事,也幸得当时有人在旁还能帮你说句话,不然这场仙人跳你怕是挨定了。”

蒋绉不满:“老夫人您这话说的,我那叫路见不平拔剑相助。”

“结果险些将你自个儿给助进去了?”未芜没好气道。

蒋绉顿时苦了脸:“我哪儿谁能想到那么个娇滴滴温温柔柔的女子,居然会是个女骗子,我救了她不知道感恩不说,还上来抱着我就扯自己衣服……”

房中传出一阵哄笑,谢嬛几个红了脸。

未芜抬脚踹了他下,“什么扯衣服,二小姐他们还在,你说话给我注意些。”

门外丫环替苏阮掀开帘子,嘴里道:“老夫人,六小姐到了。”

屋中几人都是回头,就见着苏阮推着四轮车入内。

谢老夫人朝着她招了招手笑道:“阮丫头来了。”

“祖母。”

苏阮到了谢老夫人近前,谢老夫人才笑着说道:“你来的正好,正巧也见见我以前的老朋友。”

“那位是越荣,是我以前在水寨里的三当家,他旁边的是他的儿子越骞,你叫声三爷爷和越叔即可,未芜就不用跟你介绍了,她身边的那个皮猴子是你未芜师父的二儿子蒋绉,如今在禁军当差,你管他叫声蒋二哥就行。”

苏阮是认识蒋绉的。

上一世谢家出事,京中人人避之唯恐不及。

沈凤年在朝中替谢渊求情不成反遭斥责,被明宣帝禁足府中险些夺了相位之后,原本那些跟宣平侯府交好的人中,再无一人敢替谢家出头。

谢氏宗族那边怕被牵连,在谢家出事后直接将谢渊一脉逐出了族内,而但凡和府中关联的姻亲,无论是王家还是吴家,都早早撇清了干系,以外嫁之女不再是自家人为由,将王氏、吴氏纷纷去了族名。

那时候的谢家可谓是众叛亲离,唯独这蒋绉,不过是小小的禁军校尉,却是呐喊申冤,替谢家叫屈。

只是那时候对谢家下手的人全然不是他能够抵挡的,苏阮当时被利用完后卸磨杀驴,四处逃命时隐约听说过蒋绉因为犯了事情被杖责去了官职,后来便不知所踪。

直到约莫十年之后,她才再次见到蒋绉,只是他已经弃官从匪,接手了未家暗地里的生意,成了暗阁的头领。

蒋绉也不知道是从何处知晓了她的身份,恨她害死谢家之人,屡屡派人行刺。

苏阮有好几次都险些死在他的人手中。

苏阮看了眼蒋绉,难以将眼前这个笑声爽朗的男人将后来那个屡屡行刺他浑身阴暗之人联系在一起,她抿抿唇压下心头杂乱后,便将目光落在了越骞父子身上。

越荣苏阮是没见过的,越骞却不然。

上一世越骞性子桀骜,与任何人相处时都绝不敛锋芒,那眼神瞧人时锐利至极,像是能将人剖开似的,再加上战场上染上的那股子煞气,胆子小些的人被瞧上一眼都会吓着。

眼前这人虽然目光锋锐,可比起后世那个杀神却还差上许多。

见苏阮看他,越骞直直看过来,眼底满是探究之色。

苏阮却在此时收回了目光,扬唇乖巧道:“阮阮见过三爷爷。”她行了个半礼,这才朝着另外两人道,“越叔,蒋二哥。”

越荣看着模样极好的小姑娘,笑着对着谢老夫人说道:“这就是你新得的那个孙女儿?果然长得跟画里出来的人似的,这好模样,若是早上几十年在咱们寨子里,怕是能让那些小伙子抢破了头。”

谢老夫人笑怪道:“尽说浑话。”

越荣笑出声,这才对着苏阮道:“你叫阮阮对吗,别介意,我与你祖母开惯了玩笑了。”

苏阮摇摇头说道:“我知道的。”

“先前祖母跟我说起过水寨里的事情,她说她年少之时曾与您结拜,还说您和未家二爷爷跟她是最好的朋友,你们彼此信任,生死相依,是绝不会伤害彼此的人。”

“祖母前几日还念叨着您和未家二爷爷呢,没成想您便来了。”

越荣听到苏阮说起水寨的事情时眼中有瞬间凝滞,只是散的极快,然后笑道:“你祖母没骂我斯文败类就不错了,居然还跟你说起以前的事情,当真难得。”

谢老夫人眼睛何其凌厉,哪怕越荣变得极快,可他那瞬间的微僵却依旧落于她眼中。

谢老夫人眼底的笑散了三分,嘴里却一如往常。

“说你浑你还真来劲儿了?我看你是皮子紧了,一大把年纪了还找揍?”

第348章 是他

越荣笑道:“以前在水寨的时候,难不成你没这么说我?”

谢老夫人横了他一眼:“谁叫你那会儿子干着水匪的事儿,却老是拽书袋子,仗着一身好皮子成天打扮的跟书生似的,愣像是被我和老二截回寨子里的受了强迫叫人误会,我难道说错了?”

越荣认怂:“对对,你说的总是对的,不对也对。”

“呸!”

谢老夫人啐了声,“我哪有那么不讲道理。”

屋子里的小辈瞧见两人斗嘴,都是在旁偷笑。

苏阮脸上也是带着笑容,半点看不出来她对越荣父子的疑心。

未芜瞧见两人斗嘴的模样,在旁感慨着说道:“老夫人和越伯的关系依旧这么好,只可惜我爹今年没来京城,要不然他见着你们指定会高兴坏了。”

“可别。”

谢老夫人闻言连忙就摆手:“你爹那性子,越老越不要脸皮,他要是来了还不得将我酒窖里都搬空了,闹的我府里鸡飞狗跳不可。”

蒋绉在旁凑趣:“老夫人,您这话要是让我祖父听见,他铁定跟您闹。”

谢老夫人哼了声,“我还怕他?敢闹鞭子伺候。”

蒋绉显然想起了谢老夫人那一手使的出神入化的鞭子,还有前两年因为发了酒疯被谢老夫人抽的满院子乱跑的祖父,忍不住咧嘴哈哈大笑出声。

未芜满脸无奈的拍了蒋绉一巴掌说道:“就你敢取笑你祖父,等回头他知道了,有你好受的。”

谢老夫人跟越家父子还有蒋绉说笑着,苏阮和谢嬛等人在旁时不时的说几句凑趣的话。

等到过了巳时,前来请安的谢嬛几人便各自回了自己房中,只有苏阮被谢老夫人借口留了下来,而快到午时时,前去宫中拜见皇帝和太子行年礼的谢渊和谢青珩听闻了越家父子来了府中,也从宫中匆匆赶了回来。

谢渊在荆南的时候是见过这二人的,叫了声越伯后,越骞也起身跟他见了礼。

谢青珩见到他们时,目光先是在越骞身上顿了顿,才站在谢渊身旁行礼道:“青珩见过越爷爷,见过越骞叔。”

越荣忙摆手让他起身,才道:“又不是第一次见面,这般多礼做什么?”

“我先前便听闻你去了太子身边做事,可谓是前途不可限量,越爷爷一介白身,可得跟你好生亲近着些,等着将来说不定还要你照应一二。”

谢青珩脸上笑容温和,“越爷爷说笑了,太子是见我还算合眼,才择我在旁,于我而言不过是多了份历练的机会,哪就来的什么不可限量。”

越荣摇摇头:“你呀就是太过谦虚。”

“那太子是未来的皇帝,他身边无一不是即将来的朝中重臣,若非是你才学品性出众,又怎会在这许多人中被太子选中?”

“你祖母先前还一直说着要叫你走你爹的路子,将来入得军伍,继承你爹的衣钵,倒是没想到你会突然转了仕途,走了文官路子,虽然有些意外,可为文官总比武将要松快一些。”

谢青珩抿唇笑了笑。

越骞站在越荣身旁,则是转头看向谢渊:“谢侯爷,上次在嶂宁一别,到现在也快月余了。”

谢渊说道:“是啊,没想到你和越伯会来京中。”

越骞回道:“我爹在嶂宁无事,想着来京中见见谢老夫人,我怕我爹路上不安全所以就跟他同来了。”

谢渊听着他的解释不置可否。

越荣和越骞年前便已经离开嶂宁,他留在嶂宁的探子一路跟随,半道上被两人甩开了几天。

他们说着是来京城探亲的,可在路上却是生生消失了数日,等再出现的时候就已经在京城了。

谢渊和林罡本来就一直在留意着嶂宁的事情,先前也对这父子二人起了疑,他们入京后不久谢渊就已经知道,只是他没有主动去接触他们,只派人暗中跟着。

这父子二人未曾见过什么人,只是四处闲逛,不是去茶楼喝茶,就是在城外乱逛,完全不像是冲着谢老夫人来的。

如果是来见谢老夫人的,他们早几日去干什么了?

谢渊心中半点不信越骞的说辞,面上却是道:“是吗,我母亲先前也一直念叨着你爹和未芜父亲,你们能来,她定然高兴。”

蒋绉是个耐不住的性子,在旁听着他们你来我往的说着话,像是半点都没有听出几人话里头的机锋。

他说道:“老夫人自然是高兴的,只是现在都快午时了,咱们是不是做点别的?”

蒋绉扭头对着谢老夫人,揉着肚子可怜巴巴。

“我早起连饭都没吃,就被我娘拎着过来了,我听说侯府里来了个新厨子,先前还是御膳房里当差的,做的一手的好菜,老夫人……”

蒋绉人高马大,却偏生睁大了眼瞅着谢老夫人,还顺带着扭捏的捏着袖子卖萌撒娇。

谢老夫人被他这模样瞅的满脸恶寒,只觉得手中有些发痒,恨不得能一巴掌将他糊在墙上教他重新做人。

未芜简直没眼去看,朝他脑袋上就是一巴掌:“好好说话!”

蒋绉委屈:“我饿了。”

谢老夫人哭笑不得,对于蒋绉这个在她这里从不客气的臭小子,远比几年都难得一见的越骞要亲近许多。

她瞪了蒋绉一眼,脸上却是止不住的笑,朝着柳妈妈招招手:“还不去让厨房那头摆饭,要不然再过一会儿,咱们府里怕要多个饿死鬼了。”

柳妈妈笑着领命下去,谢老夫人才对着他们道:

“也到时间用饭了,青珩,你先领着你越爷爷他们过去,我们等等就来。”

谢青珩猜测谢老夫人是有话要跟谢渊说,点点头就温和浅笑着带着越荣他们去了饭厅,而等到他们走后,谢老夫人脸上的笑意才淡了下来。

“如何?”

谢老夫人看向苏阮。

苏阮抿抿唇:“是他没错。”

谢老夫人心中沉了下来。

先前苏阮说在荆南见过越骞,而追杀她的人里头有越骞的人,她还心中存着一丝侥幸,觉得苏阮有没有可能看错了人。

可眼下苏阮这般笃定的说她当初见过的人就是越骞,连半丝迟疑都没有。

谢老夫人仅剩下的那点侥幸也彻底没了。

第349章 暴怒

“真的是他。”

谢老夫人眼神平静的有些吓人。

谢渊忍不住道:“母亲……”

他太了解谢老夫人的脾性,她对越荣,对未二当家,对当年水寨中的人一直存着和旁人不同的情谊,这些年哪怕她从未回过嶂宁,却一直与他们未曾断过消息。

越荣于她来说,与旁人不同。

谢老夫人挥挥手:“我没事。”

苏阮没想过要哄骗谢老夫人,可是除了荆南的事情,她没有别的理由能够让谢家警惕越骞。

越骞后来的地位,还有先前嶂宁屯兵,乃至荆南那场极有可能是人为之下的天灾,都让她怀疑这父子二人早已经和那未曾露面于人前的安帝联了手。

苏阮上一世是见过安帝的,可是那时无论她怎么查,都未曾查清楚安帝在露于人前时的身份。

他对外宣称的过往是个流落在外,幼时被一落魄秀才收养的普通农户之子,可如果真是如此,他又怎么可能积攒出那般权势,一朝爆发时便让得偌大的陈朝毫无还手之力,甚至让得原本陈朝之中许多大臣纷纷叛出朝中,效忠了他这个所谓的南陈新帝?

苏阮从不相信他那农户之子的身份,可是他露于人前时,就已经抹干净了过往的一切,叫她想查都无从查起。

如果越骞在此时已经效忠了那位安帝,那谢家先前所遭遇的事情极有可能跟安帝有关。

薄家,二皇子,裕妃,钱太后……

这桩桩件件,更与那安帝脱不了干系。

有些事情不能细想,细想之下便会觉得心生惊悸。

如若上一世谢家的败亡里还有安帝的影子,那后来桩桩件件便都是他所布下的局。

以天灾之时行屯兵之事,罔顾人命,只为谋事。

那他的手段不可谓不狠毒。

苏阮对着这位如今还不知道在哪里的敌人,不敢有半点松懈。

谢老夫人是重情之人,如果不给她一个合情合理的理由,她断然不会怀疑多年老友,更不可能对越荣父子防备。

所以哪怕哄骗了谢老夫人,苏阮也不会迟疑,只有让谢家对于越荣父子先有了猜疑,才不会再全然信任,她绝不能让谢家再重蹈上一世的覆辙。

谢家的人,她要保。

无论那安帝到底是谁,她所在意的人,谁都别想伤了他们!

苏阮在旁低声道:“侯爷,你和林大人一直在派人跟踪越荣他们,可有什么收获?”

谢渊不意外苏阮知道这个,毕竟他和林罡的事情从未瞒过苏阮,他只是摇摇头:“没什么收获。”

“这父子二人入京之后,就住在城内贤邻坊内的一处宅子里,我命人查过那宅子的主人,只是一介寻常商户,和越荣往年有些交情,除此之外,那人身上没有半点疑点。”

“他们上京这半个月里,除了呆在那宅子里,其他时间便是出去喝茶四处闲逛,要么就是去城外佛寺里烧香拜佛,要么就是去道观里寻经问道,一副像是入京游玩的样子。”

苏阮眉心紧蹙:“烧香拜佛?”

谢渊点点头:“就是城外的明觉寺,还有无心观,”

苏阮闻言微怔,总觉得谢渊口中的佛寺道观的名字有些耳熟,却一时半会想不起来在哪儿听过。

她只能问道:

“那他们这段时间可有见过什么人?”顿了顿,苏阮怕谢渊留意的只是朝中之人,就补充道,“不管是有身份没身份的,他们可有跟什么人来往密切的?”

谢老夫人见苏阮这般问话,在旁道:“为什么问这个?”

苏阮解释:“越骞当初现身荆南,和户部贪污、荆南之案脱不了关系,而嶂宁屯兵的事情,侯爷和林大人去后已经查出,嶂宁那边早被人动了手脚,留在那屯兵之所里的全是老弱病残,甚至不足三千之数。”

“祖母,你可知晓薄家先前朝着嶂宁送了多少钱?”

“先不说户部亏空的银两,光他从兵部挪走,还有私吞后来赈灾的银两就已足足近百万之数,还不算薄家这些年经营所得,以及薄翀最早和陈安宁一起私吞的户部的那些银子。”

“这些银子,别说是培养出一支私军,就算是供养起一支十万人的军队都绰绰有余,可嶂宁却只剩下不到三千人,其他的人和银子都去了哪里?”

苏阮看着谢老夫人微沉的眸色,想了想,到底还是将她和祁文府之前的猜测说了出来。

“而且祖母,有一件事情我一直没敢与您说,虽然我没有证据,可是我先前和祁大人商讨过,都觉得荆南的那次灾情远不像是单纯天灾而已。”

“侯爷和林大人去了嶂宁之后,也许应该也会有所怀疑。”

谢渊隐隐猜到苏阮想说什么,脸色顿时沉凝了起来。

苏阮说道:“嶂宁虽然地处偏僻,可那里地势平坦,又临近海域,全然不像是能够屯兵之所,就算薄家和他们身后的人能够买通嶂宁府衙和驻军的人,可屯兵这么大的事情,怎么可能瞒得过所有的人。”

“祖母应该知晓,大陈律令,各地府衙每两年便会登记一次人丁之数,这数目虽然不尽详细,可大概的数字却都是有的。”

“那些人想要屯兵,想要对付朝廷,所需要囤积的兵力少则数万,多则十数万。”

“这么多的人,还要是能够上阵杀敌的壮丁,哪怕征光了整个嶂宁的男丁都难以凑齐,可若要从别处征兵,这么多人突然消失,甚至被人征调,又怎么可能不惊动朝廷?”

谢老夫人瞬间就听懂了苏阮的意思。

那些人想要屯兵,就绝对少不了人。

可这么多的人,哪怕用钱财安抚,十数万人同时消失也绝对不可能毫无声息。

薄家这些年行事一直谨慎,甚至于他们一直往嶂宁输送钱财都未曾被人察觉,又怎么可能这么大张旗鼓的在外征兵,可他们囤兵的那些人不是正常渠道征兵而来,那些人又能从哪里去弄回这么多的人?

总不能整个大陈的官员都被薄家身后的人收买,替他们遮掩形迹。

谢老夫人一瞬间就想到了荆南的事情,脸色陡然铁青。

“你是说,灾民?!”

苏阮点点头。

谢老夫人猛的起身,一掌就拍在身旁的桌上,直接将其打的哗啦散落在地:“他们疯了?!他们这么就不怕天打雷劈吗?!”

第350章 请君入瓮

谢老夫人气怒之下力气极大,那桌子被拍碎了角,桌上摆着的茶杯更是翻了过去,茶水洒了出来。

谢老夫人却只是怒发冲冠,气得眼睛都红了。

她原以为,嶂宁屯兵的事情只是有人生了野心,推了薄家在前,想要造反而已。

可她怎么都没有想到,居然有人敢借着天灾之时谋一己私利。

如果苏阮和祁文府的猜测是真的,那当初荆南天灾之所以晚报朝廷,被人截留消息。

后来赈灾银两被人私吞,官船沉凿于河,甚至让得荆南所有百姓在那场天灾之中活活熬了大半年,熬到油尽灯枯,熬到南魏趁火打劫,熬到朝廷派兵镇压,苏宣民等人战死荆州城……

这些种种,根本就不是为了银子,而是那些灾民。

那立于薄家身后,和越荣父子联手之人为了屯兵,竟然将本可以控制的天灾生生变成了一场人祸。

用那数万人的死。

用荆州城将士的血。

用那些无辜亡魂,累累枯骨,用那些至死都不明真相苦苦哀嚎之人的性命,来掩饰他们借机屯兵截留灾民为己所用的真相!!

谢老夫人气得浑身发抖。

“他们怎么敢……怎么敢?!”

她从未想过这世间居然有这般恶毒之人。

这已经不配为人,简直畜生不如!!

还有越荣……

谢老夫人胸口起伏,不断喘着粗气。

越荣父子若只是投效他人,谋求荣华而算计于她。

她虽厌他背叛,却也只能道一句人各有志,断了往日情谊从此不再往来。

可如果他明知道这件事情,却还掺合其中,甚至荆南、嶂宁之事从头到尾都有他们父子一份,那谢老夫人恨不得能亲手拧下二人的脑袋,恨自己当年为什么会救了这么一头畜生!

谢渊见着谢老夫人气得喘着粗气,连忙上前:“母亲,你犯不着与这种人动气,小心气坏了身子。”

苏阮也是怕谢老夫人气坏了自己,开口劝解:“祖母,侯爷说的对,如果越荣父子当真是如此中山狼,早早识清他们面目,也不至于继续被他们蒙在鼓里甚至利用。”

软玉生香

  • 作者:月下无美人
  • 分类:言情小说
  • 豆瓣:9.6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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